杨鸥进门的时候,发现浴室有水声。可没过一会儿,淅淅沥沥的水声便停了,他心中一动,忍不住走过去。邢望海总没有关门的习惯,杨鸥有时会觉得这时一种委婉的邀请,今天,确实勾起了他的欲望。
他用手掌推开cháo湿的门,侧身挤进水汽缭绕之中。
浴室玻璃门开了一半,邢望海正湿漉漉地从里出来,背朝门口,去拿毛巾架上的浴巾。
杨鸥突然怔住,因为他看见邢望海背部有一片不容忽视的伤疤。即使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那隆起的疤依旧明显。
杨鸥伸手,触到那片伤处,细细抚摸起来。邢望海被这猝不及防的抚摸惊到,脊背瞬间僵直,下意识拂开杨鸥的手。杨鸥却是不依不饶,堵住他,另一只手顺势环上他的腰,将他陷入自己的怀抱。
邢望海于是转过身来看着他。
两双眼睛带着微妙情绪相对,呼吸不免变得紊乱。
杨鸥觉得喉间滚过一股热流,胸腔也在酸涩地起伏。他看见邢望海张了张嘴,可没有音节从唇缝中泄露。
他想说什么呢?杨鸥想,他会说什么呢?
“已经不疼了。”邢望海垂眸道。
这话一出口,杨鸥的手掌立时滞在了那片凹凸不平的肌肤上,他的心被攥了一下,好像隐隐在痛。这痛楚随着邢望海抬头,竟然扩散开来。
怎么可能不疼呢?明明是怕痛的人。
“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这里太可怕——”邢望海再次低头,肩膀微微颤抖,想挣开杨鸥的怀抱。
杨鸥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反而一只手托在他身后,再将他压向自己。他将他压得那样紧,恨不得要箍进身体里。
“......邢望海,我没有被吓着,我只是......伤心。”
他很少看见杨鸥的脆弱,每次不经意间的脆弱,却都跟自己有关。
他没吭声,眼角已经红了。
忽然,杨鸥松开了抱在他腰际的手,蹲了下去,接着就感受到炽热的唇贴在肌肤上,从前往后,一寸一寸挪移,带着些鲁莽,连他难堪的伤痕都不放过,吻得情深意切。
邢望海忽地一阵战栗,光着的脚趾不由蜷缩,他快要招架不住这种疾风bào雨似的吻法。
“我想要你。”杨鸥在他身下,低喑地说。
他们从浴室一直左到chuáng边,不得不说,星爱是解决问题的最直接途径。无论什么疑虑都会被一波又一波块感抛却至九霄云外,他们在滚烫的律动里沉沦,共同喘息着抵达云端。
酣畅淋漓一番后,两人躺在chuáng上,并没有急着睡去。杨鸥翻了个身,邢望海从背后搂上来,胸膛贴住他。
“鸥哥,你还记得我们在芸县拍摄时,从邵青口里听到的故事吗?”
杨鸥覆住他的手,轻轻“嗯”了一声,“怎么了?”
邢望海深吸一口气,杨鸥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在加速。
“其实故事的主角......是我爸爸和齐情一家——”邢望海的声音压得异常低,像是在独自呓语。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gān爹要在那里设立纪念碑和做慈善了,因为他们想要弥补我爸爸犯过的错误,替他赎罪。”
杨鸥不由睁大了眼睛,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
天下竟会有这种巧合吗?仿若一则奇闻怪谈兀自变成了社会新闻,降临在亲近的人身上。
他抓紧了邢望海的手,唤他的名字,“......望海。”
“我爸爸不算真正的杀人犯,他只是个病人,可他毕竟造成了无可挽回的灾难,谁都不该为他开脱......我得的病,跟他一样,可能有一天,我也会伤害到无辜的人。也许,还会伤害到对我而言,特别重要的人......”
邢望海哽咽着,快要讲不下去,好像他在乎的那些人,正在他眼前一个个流逝。他太无助了,什么都留不住,连自己都留不住。
“我不怕。”杨鸥翻了个面,摸了摸邢望海的头,将他搂紧,“你不要多想,我绝对不会离开。”
“真的吗?”邢望海从他怀里抬起头,眼里有不加掩饰的脆弱,让杨鸥心尖为之一揪。
“我保证,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你。”
邢望海忽然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愁云惨雾散去,带着微微克制的笑意。
杨鸥薅过对方的脑袋,捏紧下巴,更深地吻回去。
也许是因为邢望海讲得那番话,杨鸥睡着时又做起了梦。
梦里,他像故事里的杜传那般,站在诡异的十字路口,茫然无措。他连时间、方位都无法确认,只有头顶悬着的一轮月亮,那月亮血红,像是yīn间的产物。
黑暗中似乎蛰伏着什么,就在他诧异之时,一群人从暗中走了出来。他们一个接一个,安静地排着队。杨鸥并不认识他们,但不知为何,他意识到了这些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