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兰渐苏捡了个皇亲贵族的便宜,没那么多一上一下跪地起身的活儿,拜谢之后便坐下。

  宝座上,皇帝一身明huáng龙袍,顶戴二龙戏珠帽,虽四十不到,却不必言语,自有四she威仪。而太后坐于凤座,头戴珠翠金累丝嵌明珠凤冠,面部玉翠作饰。彩织云龙翟衣施以红色边缘,青红蔽膝,束大小带,系挂玉绶。十分庄重正式。年纪已有五十上下,看着却不过三十来岁模样,气态尊贵雍容,似恩泽众生的谪仙。

  之后掌仪司依次端上御膳,先由皇上、太后享用,评价之后,再赐予群臣。

  吃过两道菜,皇帝和太后各与群臣讲了些话。太子掐准一个时机,站起身,向太后和皇上毕恭毕敬行了一礼:“今日皇祖母诞辰,孙儿小做一诗,为西洋新派之风,略具新颖,望诵与皇祖母听。”

  太后含笑道:“听闻皇孙近来与那位传教士乔治森所学甚多,竟有新派诗赋,哀家自是要细品一番。”

  皇帝好奇道:“哦?既是西洋新派诗,那皇儿定要诵出来与朕和太后听听,与群臣品赏品赏。”

  太子喜道:“那儿臣便献丑了。”

  兰渐苏夹起一块红烧肉吃,静等太子的豪采龙章。一来他想看看太子这些年没他这个克星,文采是否进步神速。二来他想见见这些年没他这个克星,太子的表演之力是否退步。

  太子清清嗓子,挺直胸膛,作出豪迈之状,高声洪亮诵道:“啊!皇祖母!您就像一朵纯洁的百合花!芳香四溢,美不胜收!啊!皇祖母!您是大沣的国土,宽厚慈祥,容纳百川!啊!皇祖母!您是孙儿记忆里的船帆,引领孙儿在人生海洋中前行!啊!皇祖母!您是燃烧自己的蜡烛!牺牲自己,哺育大沣子民!”

  兰渐苏一口红烧兔肉噎卡在喉里,紧紧揪住胸前衣襟,张口欲呕。

  太后与皇帝呆呆愣愣,眉目之间满是文化冲击留下的残骸。

  王公拊掌而呼:“太子好才华呀!”

  官员起袖揩泪:“孝子贤孙,感人至深……”

  “其情真切,世之难得……”

  “天下奇才,国之栋梁……”

  “新派诗格,非同凡响……”

  太子展开双臂,手向上抬,激楚高昂的情致填满整个嗓音:“啊!皇祖母!”

  兰渐苏与喉中兔肉斗争激烈,脚趾几欲隔靴挠地,“呕”地一声,兔肉终于全吐出来。

  太子停住诵诗,低下头来看他。太后、皇帝、群臣,皆看向御前失仪的兰渐苏。

  百官们吓得吃傻,浈献王满目惊恐,魂不附体。太子诵诗,前二皇子吐了,还是在皇帝和太后面前。任谁听去,都是屁股贴五十遍板子的罪。

  失势前二皇子,怎敢对储君的文采做出这种生理反应?哪怕太子这诗再肉麻,再难听。太子久病初愈,被他一激之下,万一再病倒了怎么办?这屁股贴五十遍板子的罪之外,还得洗洗脖子等宰。

  兰渐苏望望太子、皇帝、太后,又望了望群臣百官。大家好像都在等他给太子跪下磕头谢罪。若不给太子寻个台阶,皇上问责下来,事态便难以收拾。

  静然少顷,兰渐苏捏起嗓音,看着那盘被他吃下大半的红烧兔肉,啪嗒啪嗒掉下眼泪:“兔兔!”他神态痛苦难当,如刺骨锥心,“怎么可以吃兔兔?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而且,我也是属兔兔的耶!”

  安静的空气,狠狠凝重下去,变得更沉了。

  满朝文武,太后皇上太子:“……”

  夙隐忧chūn心dàng漾,只道他连娇起来也这么可爱迷人。

  浈献王却当即捂住胸口,翻起白眼一抽一抽,心下直嚎:靠哉!本王心要再梗!

  作者有话说:

  注:宴会布置参考了《清史稿》,有改动,部分服装则参考了汉族的王朝,也有改动

  第7章诡辩老贼智立旗

  太后历来茹素,虽然一向不喜欢兰渐苏,但见兰渐苏居然有这样的“善心”,便在百张懵脸中,嘉许地点下了头:“渐苏难得心有善土。哀家也觉得兔子生来可爱,且哀家前些日子才救了两只玉兔,如今却要看百官食用兔肉,心下极其难堪。”

  太后一话,重过千军万马。百官面色由吃惊与嫌弃,一片倒戈向称赞与愧疚。

  皇上吩咐宫婢道:“既然太后不喜,来人,将席上兔肉全部撤下。”

  太子一惊,惊得两条眉毛一跳:“父皇,全都撤下?这,御厨做得也是蛮辛苦的。”

  皇上板起脸,瞪视了太子一眼,以声示警。

  太子住嘴噤声,见宫婢要走到跟前,赶紧扒了几口兔肉吃。

  兰渐苏嫌弃地瞥太子,啧啧直叹,太子这个德性,国要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