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渐苏弯身去看,发现桌底下一个长长的木条。
木条呈长方状,底下四只撑桌小脚,中间一道凹槽。
兰渐苏chuī掉上面的灰,将它放在桌上,从怀中取出那面梳头屏,底座放在凹槽上。
果然与之吻合。
镜面掠过一道光,huáng晕混沌,稀搅了一通。随即,迷乱的晕光破开来,出现了一片荒无草木的山。
一角藕色衣袖在矮树丛间拂过,衣袖的主人瑟缩着走在山道上,转过身来。
正是丹心的脸。
镜面恢复正常。这梳头屏耍起无赖,任兰渐苏怎么反复重新拿起,装下,好言,rǔ骂,都不肯再展现一点影像。颇有看电影看到关键处突然要他充会员的无耻之色。
门外来了脚步声,兰渐苏立即拿起梳头屏,收回怀中。
小宫女捧着一盆水推门而入,见到兰渐苏,吃了一呆,睁圆眼:“二皇……二……二爷。”
小宫女是以前跟着丹心姑姑的红桃。红桃是个乖巧忠心的孩子,若知道些什么,绝不会对兰渐苏有所隐瞒。
红桃久逢旧主,满心激动,热泪盈眶。又是说“红桃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您了”,又是说“红桃天天来打扫娘娘寝室不敢忘旧主之恩”。
兰渐苏温柔地安抚了她一会儿,让她哭了一会儿,才问道:“红桃,你能不能告诉我,丹心姑姑究竟怎么死的?”
红桃脸上的热泪,突然地就停止住,激动之色也逐渐退去,眼中的感动替换成了恐惧。
“丹心姑姑她……她……”红桃发了会儿抖,抬头张望门外,低头又看手中捧着的水。
“你偷偷告诉我,不会有人知道。别怕,我不会害你。”兰渐苏哄着她。
“二爷,二爷当然不会害奴婢……”红桃抖着声音,极小声说,“奴婢,奴婢那天只听姑姑说要去京郊的凤先河,之后就再没见她回来。后来……后来宫里的太监说姑姑死了,说她是思念娘娘,悬梁自尽。可姑姑怎么可能自尽?她分明说过,明年出宫要回娘娘的故乡,替娘娘送银两给娘娘的家人。姑姑纵然真要自尽,也该等办完这事才能自尽,怎会……怎会……
“更何况,我们连姑姑的遗体都未见着。后来内监府的公公来说了,叫我们不准再提这件事,若再提和丹心姑姑相关的事,就要掉脑袋。红桃怕呀……”
兰渐苏拍了拍红桃的背说:“好,这事以后你也别再提了,今日当我没问过你这些。”
作者有话说:
下章解锁第五个受受
第16章天生我材必风流
凤先河绕着盘羲山而生,通京中运渠,主流岔分后又分数条小支流。自高处看,形似一只展翅的鸟。初时太祖皇帝要把它叫大鸟河,但臣子们认为这个称呼太不雅,说它像凤凰,比像大鸟好听。而凤凰河太庸俗,有一定的撞名概率,于是群臣商讨过后,一致认定叫凤先河。谐音“奉贤”,即“奉贤君为主”之意。
当年群臣为了拍一个好听的马屁,也是动了不少脑筋。
可惜这条寓意不凡的河,自成名后便不gān人事,每年都得吞几条鲜活生命下去。有时候胃口大,还得尝尝达官贵人的鲜。名头大起来后,谁都找这条凤先河跳河了。
兰渐苏和凤先河有一定的缘分。两年前夙倩倩在这里向他bī婚,不遂,以身殉河。然后浈献王河畔以哭祭女,又顺便祭祭亡妻。这么想来,浈献王和这条凤先河,缘分更深一些。
十五年前,浈献王未袭王位,一段时日居于京城,日日与皇上结伴围场骑猎。她的夫人则居在皇宫中陪皇后谈心解闷,结为知己之jiāo。说好听点叫知己之jiāo,说直白了,两口子都给皇帝一家当消遣光yīn的工具人。
兴许是这工具人的生活太乏闷,闷出病,病疯了。夙夫人一日寻机出宫,在京郊凤先河投河自尽,遗下一对年幼子女。
兰渐苏小时候不明白夙夫人为什么要自尽。作为一位母亲,哪怕日子再难熬,只要想到年幼的子女,定会咬牙挺下去。更何况她嫁在王贵之家,日子实在难熬不到哪里去。
后来兰渐苏慢慢想明白,皇后那怪大的脾气,没几人忍受得了。可她是皇后,旁人不能忍也得忍。
俗话说“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rǔ腺增生”。夙夫人与皇后相处那些日子,有火不敢发,有气不敢生,忍出一身病,索性跳河去往生,这也不是没可能。只是便宜了凤先河的河伯。
兰渐苏来到这条凤先河,心底多少还是有罪恶感。当年夙倩倩投河和他终究撇不清关系,虽然彼时的他非此时的他,可此时的他不见得全然不是彼时的他。
兰渐苏双手合起,对凤先河拜了几拜:“小郡主,你要认魂,别认人。此番我入河是为要事,你若是变成水鬼,千万别拉我还命,真正的兰渐苏,该还的都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