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兰渐苏微一惊,默道:“大‘孝’子。”

  韩起离行事果断,抽出佩剑,剑尖抵在石棺口。

  兰渐苏忽说:“慢着。”

  韩起离看他,他目光定在墙上。灯光辉映的墙壁,一团黑影若隐若现,逐渐清晰,是个轮廓清清楚楚的人影。

  韩起离呆呆望了会儿,声音有点激动:“二公子,你是不是见到我父亲了?那个影子,是不是他的?他现在是不是就在这里?”

  兰渐苏摇头:“老将军并不想现身。这只是他给我们看的幻影,是想告诉你,他知道我们在叫他。”

  韩起离眼里的激动之火暗下去,被不解与仇愤取代:“爹,你为什么不现身?到底是谁害的你?你跟孩儿说,无论是谁,孩儿都会替你报仇。”韩起离最后半句话咬得很重。他是下定了决心要复仇。他在下这个决心时,已经把所有可能害死韩老将军的人物都想到了,该知他的决心下得很大。

  那道墙壁上的人影,只是静静地贴在那里,一下也没有动。灯芯上的火舌左右摇曳,明一下,暗一下。人影在墙上越变越模糊,慢慢消失不见。地板浮出四个水字:尽为天命。

  兰渐苏认为老将军这四个字很有水准,要是他写个“别想太多”,可能韩起离真的就不会再想太多,回去郁闷一阵子便从此好眠。写个饱含无奈的“尽为天命”,好像就是要告诉人家他有苦衷,但别问什么苦衷,问了也不说。搞得每个人都很痛苦难安。

  “尽为天命……尽为天命!”韩起离反复嚷嚷这四个字,他的神态一会儿是仇愤,一会儿是哀伤,“镇北将军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数十年,最后,只换来这一个尽为天命吗?”

  他握起一拳,打在墙上,墙上的长明灯跟着晃了几下。他眼神寒下,咬牙道:“我不管什么天命,我一定不能让父亲死得不明不白。”

  韩起离揣着“尽为天命”这条线索,要上奏朝廷,给老将军翻案。

  兰渐苏拦住他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如果老将军真是被朝廷里的人害死的,你要扳倒的就不是一个人,而可能是一片人。这一片人就足够给你苦头吃。看过九品芝麻官没?你没看过我说给你听。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都六月飞雪,何况你现在抱着这风不见风影不见影的‘证据’去上奏朝廷要翻案,不是打草惊蛇,自寻死路吗?”

  韩起离认真思量,觉得兰渐苏说得有理有据。于是决定,暗中查出真凶后,也派个杀手去暗杀他。

  兰渐苏直呼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韩将军是真君子。

  怪石林在夜里看起来,每块石都长得一模一样,每条路都相差无几。

  韩起离走到一半,陡地停住脚步。

  兰渐苏侧头问:“怎么了?老将军墓门没关?”

  韩起离定住不动,平静地说:“我看不清。”

  “看不清什么?”

  “路。”

  “你看不清路?”

  “嗯。”

  兰渐苏心道:震惊。沣朝大将军竟为夜盲!

  他想不出解决这个问题的好方法,可总也不能就和他gāngān站着等天亮,否则大家在这段漫长又没有话聊的时间里,都会很尴尬。于是他向韩起离伸出手:“我牵着你走?”

  韩起离一顿:“你牵着我我也看不清。”

  世无全人,有得必有失。韩将军虽生得玉树临风,傲气凌骨,却也有死xué。比如,他绝对打不好夜仗,比如,他绝对不敢夜晚去上厕所。

  兰渐苏哀叹一口长气:“可惜这个年代没手电筒,不然定是韩将军你的必备之物,总不能回将军墓偷点长明灯。啊,有了,这样吧。”他把怀里的梳头屏取出来,镜面侧照月亮,照出一圈光在地上,“我小时候就教人这么gān过,这样就能看清路了。”

  这个经历,说实话不是他的小时候,而是原主的小时候。可他做兰渐苏做得久了,拥有兰渐苏的记忆拥有得久了,逐渐也不觉得自己和真正的兰渐苏有什么差别。除了偶尔品味上的碰撞令他难堪。

  兰渐苏把梳头屏借给韩起离:“走吧。”

  忽手腕一疼,兰渐苏的手被韩起离猛地抓住。这个痛像是被锁链狠狠桎梏住的痛,还痛出了循序渐进的层次感,让兰渐苏不住怀疑这段莫名其妙的人生。

  “你又要gān什么?”兰渐苏挣着手问,这次却极难脱开。他不禁想,怎么每个人都爱跟他用这招?

  韩起离扼紧他的手,纸白的一张脸,声音颤着说:“你……”

  第24章太子好气

  韩起离这十九年的人生过得很跌宕,跌宕在于他自十四岁随父出征后,便过上刀尖舔血的戎马生涯。同时这十九年他也过得很单纯,单纯在于久经疆场,凝练出一颗能识别敌军狡诈,却识别不了腹中城府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