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权依旧不为所动,他眯起眼,视线从女人脸上下移,定格在她手中仅仅十五块钱的早餐上,“你见谁去见家长只拿几个包子和粥的?”
温逢晚看了眼手中的早餐,“但这包子还挺别致的。”
谢权磨了磨后槽牙,没和她继续探讨这个话题。走上五楼,温逢晚越想越好奇,揪住他的后衣摆,放柔音调叫他:“谢权——你不拿包子去,那准备拿什么去见家长?”
走廊寂静,熹微晨光从窗户中洒落,将两人的身影勾勒得影影绰绰。
谢权站在比她高一级的台阶上,他缓缓转过身,笑容不加掩饰,眉梢眼角都上扬起,蓬勃的少年气迎面而来。
谢权勾唇,笑声懒懒散散的,“你在暗示我什么吗?”
温逢晚实话实说:“我就问问。”
“噢,就问问……”谢权眼睫垂下,敛起笑格外正经的样子,“我还没想好。”
温逢晚也没太在意,抬步走上台阶,和他擦肩而过的那秒,手腕被捉住。
谢权抿紧的唇线松开些,声音很轻,像被风一chuī就散,“觉得你太珍贵了,好像什么东西也换不来。”
温逢晚心跳猛然顿了下。
谢权拉起她的手放在他脸颊处,“我争取表现好点,真到见家长的那步,你帮我说点好话,行么?”
掌心处的热度清晰,眼前的人也明亮。
温逢晚歪了下头,眼瞳中浸染着光,她故意拖长声调,足够他在这几秒能听清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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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楼来往的人流较多,温逢晚独自站在休息室门口,做了几次深呼吸才敲响门。
休息是不是温煦一个人在用,另一位医生喊了句“请进”,她推门进去,环视一周没看见温父的身影。
靠门的男医生温和笑了笑,“你找哪位?”
温逢晚说:“温医生在吗?”
“噢,你找温老师啊,他刚出去接电话了。”男医生腼腆一笑,“你找他有什么事,不介意的话和我说也行,我是他学生。”
温逢晚难以开口,手中的早餐也变得沉甸甸的。
她斟酌再三,不用亲自面对她父亲,对她来说或许是更好的选择。思及此,温逢晚释然了,“这是我给温医生买点早餐,请您帮忙转jiāo,谢谢。”
男医生果然如她所料,露出个诧异的表情,“啊,你给温老师送早餐……”
温逢晚匆匆将早餐袋放在他桌上,转身就要离开。
男医生急忙叫住她,解释道:“可是温老师不太吃别人、不是,不太喜欢吃外面的东西。”
温逢晚侧过头,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声音艰涩:“那,就请你帮忙扔掉吧。”
男医生愣住了,总感觉她的行为和反应都怪怪的,不等他开口说话,中年男人先一步出现在视野里。
温父没注意背对他的女人,只注意到男医生困惑的神情,“是患者出什么问题了吗?”
话音一出,温逢晚脊背瞬间僵住。脸上的表情也尽数敛起,但她想不出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身后的人。
男医生指了指温逢晚,“不是,有人找您。”
他又指着桌上的早餐,慢吞吞说:“还带了早餐。”
赶在温父开口前,温逢晚从职业表情库中挑选了个合适的、职业化的微笑,然后转过身,“谢谢您帮顾阳手术,早餐是感谢,如果您不吃,就扔掉吧。”
四年不见,昨晚的匆匆一面,如今的陌生相对。
温逢晚说不清此刻心里的滋味,“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只是,出乎她预料的,当她父亲听完这一番话,一向严肃的神情竟然出现了裂缝。
温煦嘴唇动了动,眼球中的血丝很明显,他一熬夜就会这样,眼底的黑眼圈堪比国宝。
温逢晚还记得,在母亲还没去世前,父亲每次熬夜回来,母亲都会开玩笑地用最贵的眼膜帮他保养。
温逢晚眼眶发涩,维持住平静的神色,“您好好休息。”
温逢晚离开后,温父站在门外一动未动。过了片刻,学生局促地拎起那份早餐,“老师,这个……我要帮你处理掉吗?”
温煦沉叹口气,接过早餐,“没事,正巧我饿了。”
学生愕然,“但、但刚才的人来路不明,这事物万一——”
温煦拉开椅子坐下,拆开包装纸,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人和事物都是安全的。”
学生讷讷反应了会儿,脸颊发红,“老师,你是不是认识刚才的女生啊?”
这会儿,和温煦同科室的同事凑过来,“我看那姑娘,好像是你温老师的闺女。”
学生拔高音量“啊”了声,“她怎么不说呢,叫老师也是叫的‘温医生’!”
此话一出,休息室中陷入寂静。只有桌上的塑料袋被风一chuī发出细细簌簌的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