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娉说到这几乎已经泣不成声,摇着文千凡的手臂痛苦道:“女儿让你的骄傲和自私害成什么样了,文千凡,你把我健健康康的女儿还给我……”
文千凡自己也没想到事态能发展成这个样子,心里头一片苦楚和悔意,心觉现如今无论做什么来弥补女儿和外孙,似乎都显得格外苍白。
这时,卫生间的门缓缓张开,蒋易从里面出来慢慢走上前,眼睛通红一片,神情隐约透着一丝怨恨,忍了很久才没又哭出来,握拳深呼口气尽量克制住自己,看着文千凡:“为什么什么都不管?”
文千凡抬首看着自己这已经七八年未曾见过一面的外孙。
当初文氏集团因为一些致命性的商业行情原因没把控好,导致公司出了很大的资金周转漏洞,甚至还濒临着要以已经是空壳的躯体押了还债的地步。
墙倒众人推,昔日那些鼎盛时期一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合作伙伴能真正愿意站出来帮他文千凡支撑着文氏集团的恐怕一只手都能数明白。
接到女儿的电话时,文千凡正携着发妻艰难的四处躲债,焦头烂额着想要东山再起又发现似乎一切都已经不可能。
别说是要他一下给两百万的治疗费,就是让他立马拿出两百块可能都不是一件能办得到的事。
这是他当时给女儿的答复。
然而事实是,文丽知道父亲和一家上市公司签了个什么合同,那边刚给他转了三千万的周转资金,她求着父亲说只要他能帮帮蒋听白,无论要她做什么,就是要让她放弃蒋听白回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个“门当户对”她也答应。
只要他们能帮蒋听白,她什么都能答应……
但是这笔资金少了一分都不行,起码文千凡按照自己已经计划好的东山再起路线是这样的,再者天天上门来要债的那些人也不能不理,心一横,他便把电话果断挂断了……
“这些你给我妈说过吗?”蒋易叹了口气,一时间甚至连恨也不知道该恨谁了,总之你们人人都有不可说请的苦衷,再恨下去也是显得多余,总之还挺讽刺,他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下。
文千凡缓缓摇了摇头,他那时候要担心的事太多,每天过得焦头烂额,甚至就连喝口水都能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时间和jīng力来吞咽,根本没有多余时间放眼于别的事。
过后文丽什么都不问就把号码换掉,带着儿子把城市也换了,具体去了什么地方文千凡不得知。
况且那时候她的这番举动,在同样骄傲得不可一世的文千凡眼里,就等同于在以一种沉默的方式来向他宣战……
文千凡并不能接受女儿的尖锐,像是要惩罚她一样,即便后来情况稍微能由自己控制了,也怄着一股气再没管过她,试图等着女儿服软自己找回来的那一天,谁能想这一等就是好几年……
看来他确实是低估了女儿在他身上遗传过去的倔qiáng。
贺娉看不得这对血浓于水的父女处得像是陌路仇人,更不忍心自己唯一的女儿带着她的外孙子漂泊别处人的故乡,也尝试着寻找过女儿,文千凡不允许,她只能暗暗托人,却半丝消息不能查得。
她心里十分清楚女儿是个很聪明的人,如果真不愿透给任何人行踪,那么任何寻找无疑就是大海捞针。
如此过了能有大半年,仿佛是老天爷总算愿意给贺娉睁一次眼,机缘巧合中她和一心想要在大城市白手起家结果却输了个láng狈,决心回老家另寻出路的沈悦清遇识了。
也经由沈悦清给文丽带了些话,但是无论她如何说,女儿还是不愿意见她,老天爷开的这次眼于她来说似乎并没有带来什么实质性安慰。
贺娉也试图劝过文千凡,结果和女儿那得来的回答并无差别,这是一对脾性骄傲和倔qiáng到骨子里的父女……
贺娉想要补偿,每年除夕前后都会不定期给女儿打去一笔钱,起初打去的前两次她也收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再接受了。
蒋易哼笑了一声,拿来的那些钱除了让他那赌徒后父拿去砸在赌桌上,还能留多少,与其让这赌徒输完了留着一股戾气朝他和老妈拳打脚踢,倒不如原封不动一开始就不要收。
当然这一切丽姐不说,蒋易一定也不会提,贺娉什么都不知道,只想着也许女儿也一并把她恨下了,心里头十分难过,却仍旧每年都定时打过去,仿佛这样心里头才能稍微踏实些……
她也以为女儿这么些年从未联系过他们,应该是一直都过得很好的,谁能想到接到沈悦清电话赶来H市时,见到的能是这一副样子……
贺娉只觉得自己这几十年间积攒而出的愧疚,仿佛在这里,已经快要化作眼泪,几乎一次性便要流gā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