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她做的是对的。
顾莫念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修长的手指撑着冰凉的冰棺,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
白色灵气升腾,簇拥着冰棺,南宫听雪的尸身便躺在冰棺内,多少年了……三十年的日日夜夜,他都在绝望中度过。
黑雾疯狂的纷涌,将冰棺内遮住大半,只露出一张苍白gān净的脸,就像是睡着了。
听雪闭着眼睛,却让他觉着灼热。
他俯视着她,指尖颤了颤,轻轻的伸手进入冰棺,只摸到了头颅。
他将头颅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水晶盒里,一步一步,走向了地牢的高台。
他将水晶盒摆放在最高台上,手指一弹,虚幻的身体便影影绰绰显露出来,一袭白裙,闭着眼睛,幽幽站在高台只上,与梦中的她一模一样。
他的眸子越来越深,越来越痛苦:“听雪,我为你找了炉鼎。”
“她是不能修炼的废柴五灵根,我厌恶她,却不得不与她虚与委蛇,硬生生催化出一枚废丹。你莫要怪我与她亲近,她不及你半根手指,她不配。”
“距离炉鼎成形,还有一年,你便可以借由那炉鼎复活。”
在听雪面前,连说出“谢冰”的名字,都是对听雪的侮rǔ。
没人能及她。
谢冰,不过是个炉鼎而已。
与外界那个高冷的掌门不同,此刻的他眸中黑焰闪过,眼圈发红,他字字泣血,“你躺在冰棺里,一定很冷吧……我对不起你,是我没用,不能让你早点醒来。”
他急喘了几下,似是难以抑制自己的痛苦。
颤抖着手,顾莫念想要触摸南宫听雪,却在濒临靠近时候顿住。
他艰涩地说:
——“你的女儿,我找到了。”
听雪与蓝沧然只有一个女儿,在追杀中,南宫听雪唯一的女儿失去了踪影,没有人能从南宫听雪口中得到那个婴儿的下落。
南宫听雪,竟然是谁都不信。
“当初你说,绝对不会让女儿落在仙都手中。我懂你的顾虑,若是落在仙都手中,怕是要无法得到生路,若是侥幸不死,也必然永生囚禁……”
“可是,你就忍心将她放在魔界?”
从南宫听雪死后,他便苦苦寻找听雪女儿的下落,将近三十年了,他身为掌门主座,将全部的心血放在复活听雪以及寻找师姐女儿的下落。
他一人,踏遍整个修仙界,艰难万险都迎上。
身受重伤多次,濒死危机多次,却始终一无所获。
直至一年前,他又只身赴险潜入魔都,而魔尊竟早已掌控他的行迹,布下的天罗地网将他重伤,险些死亡。他拼死破了一条路,昏迷在深山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便看到萱瑶灵动可爱的脸,她看上去只有十几岁,似是初初长大:身材娇小,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萱瑶那张脸,他一眼便觉着熟悉。抓住萱瑶的手,当即给她测了灵根——五灵根!
能生下五灵根的女儿,唯有南宫听雪。
绝对不会错。
按照时间来算,听雪的孩子不可能才十几岁,然而五灵根的血液极为珍贵,萱瑶为了救他,生生的取了心头血,他这才从濒死边缘恢复过来。
查明了清屏楼的一切后,他将萱瑶从清屏楼带走,萱瑶是听雪的女儿,却失落在魔界这小小的门派中,受尽了苦楚,乃至像个幼童……
是他对不起萱瑶,让她受苦了。
是他对不起听雪师姐,让她的女儿丢了三十年。
但也正因为如此,萱瑶的年纪与听雪的女儿年龄对不上,不会有人想到是她的女儿。
他终于敢正视听雪,轻轻地走过去,虚虚的揽住南宫听雪的腰:“师姐……”
冰凉苍白的脸上,那双略带拷问的眸子再也不会睁开。
他对听雪说过,会保护她的女儿,饶是日后圣子归位,萱瑶也是经过盛大拜师仪式进入太虚派的真传弟子,历经多年后,地位必然不可动摇。
有他在,不会有人再动萱瑶。
萱瑶性命无忧。
他噗的吐出一口鲜血,却任由血迹滴落,濡湿他雪白的衣袍:
“师姐。”
……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审魂术!”
夜风凉意渗然,一身宽大的红色披风将她紧紧裹住,谢冰只露出一张素白的脸。
殷倦之抱臂靠着街道冷墙,下巴微抬,懒懒地看着那红色的身影。
谢冰的面前,是一道极为虚淡的影子,不再是那个仅仅到她膝盖的“娇娇”,而是满头奇异编发的女冥修,姜女。
她略有些憔悴,眼前淡淡的黑眼圈,凝眸听着姜女的话——在地底岩浆中,姜姝讲述了三十年前的事情,她听到了“寡妇”和“废柴女婴儿”的事情,便想到了自己:寡妇姓谢,谢寡妇从小便告诉她,她不是她娘,谢冰是她捡回来的,没名没姓,跟着她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