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冒昧闯入,并无恶意,外有凶人作祟,可否进屋一躲?”

  谢诸正要拒绝,忽然见那青年从怀中取出一物。

  谢诸脸色微变,来不及多加考虑,疾行两步将门扉掩上,夺了青年的剑,赶他去角落里躲一躲。

  青年找了个边缘有豁口的大缸,尽量将身体压低,借水缸遮挡自己的身影。

  等外面的人赶到附近,到底惧怕谢诸的威名,没有闯进来,只是在附近搜罗了一番,敲开其他人家的大门。

  他们最终一无所获,骂骂咧咧地离开。

  而躲在水缸后的青年没有立即起身,安静地等候了许久,确定那些人短时间内不会去而复返,才从水缸后面走出。

  谢诸脸色不善道:“你为何在这?”

  那青年行了一个谢礼,郑重道:“处理家事,不慎被贼人盯上,多谢谢郎相救。”

  谢诸道:“快些回去吧,莫要与你父兄一样。”

  青年闻言,眼中的光芒发生一霎那的变化。

  郑平清楚地捕捉到其中转瞬而逝的戾气,可那道戾气像是光线折she的错觉,未及深思便已消失无踪。

  “未知那伙歹人是否走远,可否在谢郎家中暂居半日?”

  谢诸嘴上说得毫不留情,对这青年却是“爱护有加”。他未做过多的犹豫就答应了青年的要求,继续坐回原位吃饭。

  这青年大概是还未吃过正食,腹中饥饿,见锅中还有一些豆饭,询问是否能添一副碗筷。

  毫无存在感的郑平仍一声不吭地用饭,却在认真地考虑一个问题。

  这个闯入的青年,仿佛与他在曹操那看到的孙权画像有些许相似。

  第91章狂士楚歌

  郑平对青年的身份有了初步的猜测。

  而青年在谢诸的百般嫌弃下,终于获得共进正餐的资格。

  因为谢郎家没有多余的桌案,他就在汤锅的东侧坐下,看似眼观鼻鼻观心,不多看也不多问,实则对郑平的存在颇为关注。

  世人皆知谢郎脾气古怪,独来独往,谁的账都不买,没有任何亲近的好友,也不愿意亲近人。若非青年身份特殊,刚刚又被人追杀,且外面情况不明,青年相信自己就算说破嘴皮子,有能力把刀架在谢诸的脖子上,谢诸也不可能同意他留下来吃饭。

  有这样一个前提在,郑平的存在几乎等同于奇观异象。就算他什么也没做,浑身上下散发着过路人的气息,只凭他能留在谢诸家中,与谢诸对坐共食这一点,就足以引起有心人的关注。

  青年正是“有心人”之一,他只在眨眼间就对郑平与谢诸的关系做出了无数猜测,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能利用这层关系获得谢诸乃至整个谢氏家族的效忠。

  在略作果腹后,青年坐在原位,朝二人行礼道:“事出紧急,情非得已,冒昧叨扰二位。这位兄台神容不俗,不知当如何称呼?”

  他表现出初见者的彬彬有礼,仿佛询问姓名只是为了礼节考虑,而并非是为了打探。

  谢诸其实也不知道郑平的姓名与真实身份,只知道他自称“衡”。这一回他并没有出言冷嘲热讽,而是同样竖起耳朵,等待郑平的回答。

  作为话题中心的郑平没有捏造别的身份,告诉二人自己姓韩名衡——

  韩衡虽然是原主的本名,但因为鲜少使用,几乎没有多少知名度。而郑平在投效曹操后,使用的仍是祢衡这个名字。韩衡只作为诗赋大家的“笔名”,在文人口中出现,知道韩衡就是祢衡的人寥寥无几。

  是以,哪怕眼前这个青年真的是孙权,而孙权深入收集了曹营的情报,知道曹操帐下有一个叫祢衡的文臣,也无法轻易地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毕竟连姓氏都不同——曹操帐下的人叫祢衡,跟他韩衡有什么关系?

  郑平认为对方在问出他的姓名后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哪知对坐的二人皆露出少许讶然之色。

  “韩衡?可是那位作《凤鸣山赋》的韩衡,韩文正?”

  文正是郑平上辈子的字,出于习惯,当他在狂饮半醉,提笔作赋时,因为一气呵成,便下意识地在底部落下了上辈子的签记。

  好在“正”,“平”,“衡”三个字本就存在联系,在这个乌龙后,读过那篇《凤鸣山赋》的文人们都yīn差阳错地把文正当成了韩衡的字。

  郑平倒未想到所作之赋竟传入江东士人之耳,虽有些意外,却是大大方方,毫不避忌地认下。

  “正是。”

  那青年闻言大喜,原本便有的三分热切现又多了一分。他自称吴武,仿佛一个纯粹喜欢文学的普通士人,向郑平求教诗赋与文典。

  郑平知他在试探自己的文辩之才,故作未察,平常处之,倒让青年心中的拉拢之意逐渐灼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