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未等到周瑜的回答,又等了一会儿,见小船虽已走远,箫声却仍没有消失的趋势,他面无表情地撕下腰带一角,塞成团摁入耳中。
经过最初的冲击,孙权已恢复冷静。他十分清楚:并不是周瑜的审美突然变得奇怪,而是郑平故意搞事,临走前残害他们的耳朵。
“真乃奇人也。但愿他下回来到江东……”没事别揣着一只排箫,时不时出来chuīchuī。
周瑜深刻领会到孙权的未尽之意,深吸了口气道:
“应当不会再来。”
此时箫声已逐渐低微,孙权摘下耳中的布团,问周瑜:“此言何解?”
周瑜道:“主公可还记得,我军与曹军对峙赤壁时,huáng将军曾诈降投曹?”
孙权何等人也,只听这一句提示,便已知道周瑜的言下之意。
他眼角猛地一抽。
“韩衡便是赤壁时,在曹营chuī奏排箫……”毒害两方战意的那个毒瘤?
排箫之事算不上恩怨,但它证明了一点:郑平是曹营那边的人。
几乎是立刻,孙权绞尽脑汁地回忆己方在郑平面前是否有泄露过重要军机。
他下意识地想让身边的亲卫截下那条小船,可迟疑了一瞬,终究放弃了这个决定。
倒是周瑜出于职责所在,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是否需要截船?”
孙权回想着山间的生死一线,摆了摆手:
“让他们走,不必节外生枝。”
……
距离较远的岸上之人尚且受不了郑平的箫声,近在咫尺的谢诸更是难以忍受。
他化愤怒为力量,疯狂地摇桨,很快便将小船开得极远。
他无比后悔自己之前因为好奇周瑜的态度,而没有阻止郑平chuī奏。
哪怕怀疑郑平可能使坏,也以为郑平最多不过是再chuī个“十牛嘣屁”,反正嘣也不是嘣他一个人。
哪知道除了“十牛嘣屁”,这世上还有更加让人难以忍受的曲乐,竟恐怖如斯。
木桨摇得飞起,很快来到江流分支的对岸,谢诸弃船而走。
“告辞。”
郑平收好排箫,对着他远去的背影长叹了口气。
“谢君好客之情,本欲用金线绒酬谢。不料谢君高风亮节,因看出我酬谢之意,竟急急跳船,不肯接受。”
谢诸脚步猛地一顿,脚踏风火轮一般迅速折了回来。
他的手在郑平面前摊开:“拿来。”
郑平明知故问:“拿什么?”
谢诸狞笑着磨牙:“金线绒。”
郑平见好就收,没有再戏耍谢诸,取出装有金线绒的小盒,全部丢给谢诸。
谢诸打开查看了一番,满意地收好,原本基于一时意气升起的跑路念头也被全部打消……至少在郑平没继续用箫声祸害他的时候,他可以看在金线绒的份上对其既往不咎。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
“此草你摘了几株?是否还有?”
“还有五、六株,尽在家中。”
谢诸闻言,立即询问郑平愿不愿意把剩下的几株卖给他,用其他珍贵药草jiāo换也行。
郑平见鱼儿上钩,即刻做出一副忧虑的模样,委婉地提到自家阿母生了病,久病缠身。虽然请神医看过,但再厉害的神医也有不擅长的疾病,所以他还要急着四处寻医,无法回去取药。
谢诸因为难得收到金线绒,全部心神都在药草上,一听这话,来不及细想,毛遂自荐道:“某通晓医术,不若与你同去,为令堂探探病。”
郑平迅速同意了谢诸的提议。
等谢诸被郑平带到邺城,他才回过味,发现自己大概又被郑平忽悠了。
他很想转头就跑,然而拿人手短,城中又有五株金线绒在向他招手,谢诸只得压下纷杂的念头,为自己做好心理建设,遂郑平一同去往他在邺城的宅邸。
谢诸只想早些解决这事,早拿到药草走人,没有多看府邸的外表与院中的林林总总,在门房跑去通报后,跟着郑平径直往堂中走。
走到半路,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喧杂的吵闹声。
第97章狂士楚歌
初次到他人家做客就碰上这种事,按理说主客都会觉得尴尬。
哪怕谢诸素来以脾气古怪著称,他也并非完全不懂人情,缺乏社jiāo常识。眼见郑平家中闹出了点事,谢诸正准备找个理由遁走,改日再来,却听郑平没有任何尴尬恼怒之意,甚是平静地道:“谢郎稍待,我去去就回。”
谢诸并不想留下卷入别人的家事,连忙拦住郑平:“这个‘稍待’是多久?不如……”
他正想说“不如我先走,等你处理好家事再来”,还没开口,就听见郑平的回复。
“不过骂个人的功夫。”
谢诸一怔,还没反应过来,郑平便已消失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