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最小的那孩子往往是处在食物链最底层的,看上去吃喝玩东一样不少,甚至是被各种娇宠的幻觉所包围着,可一旦有什么利益上的纠纷,那种层层压迫的权利的力量就会向他们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这时候他们惊讶,诧异,唯独却不明白。
明明平时娇儿爱儿的叫着,怎么一遇到事情人人都变了脸。
他们不知道,家里的球球毛毛蛋蛋平时也一样是倍受宠爱的。
“不过……”文镜心把眼镜往上托了一托,掩盖了那一点不可告人的笑意,“明非凡就算抢过了远东堂,如今的经营状况也是一团槽。”
行行毫不意外。
为了那一点儿小心思动摇商业根本的人,又怎么可能像明远东那样,为了远东堂鞠躬尽瘁沤心沥血。
他抢,只不过是为了不让明远东有。
至于抢过来以后的事情他连想都没去想吧。
“可笑的是,自从明哥出了事,明家的生意也处处碰壁,远东堂因为是在明非凡名下,虽然经营不善,可到底也没受到什么牵连……”
行行心头微微一动,忽然明白文镜心说这么多的意思了:“你是说……明家……说不定会儿来找他?”
文镜心微笑。
“他……会回去吗?”
就算是文镜心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一家人,一家子的事,是最无解的,说是恨,可也有爱,说是抛弃是他,可到底是养大了他。
只有付教练会说,你的就是你的,用不着别人施舍。
可是,在中国人眼里,你的他的,分不清的,最怕的就这种家庭里的纠纷,亲情恩亲感情利益纠缠到了一处,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讲感情,你跟他讲感情,他又跟你讲金钱,反来复去,总是他们,他们,他们是最有理的,谁叫他们生来就是父母,是兄长……
恐怕连旁人都会说,跟你自己的爹妈计较什么呢。
行行不觉微侧了脸去看他,他探了一条腿,靠在了栏杆上,正俯下了身去弯下了腰,医生说卧chuáng这么多年的人恢复起来是很艰难的,可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他就已经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太骄傲的一个人。
行行简直不能想当初他是怎么面对父母兄长的掠夺的。
也许,对他家里人来说,那场车祸才来得正好吧。
纠纷解决了,麻烦的源头躺在了chuáng上,他所创造的利润全部都被瓜分了,那记载了他无限荣光的远东堂被他的兄长改成了秦声苑,而他父母更是,一眼都没来看过他,在陷入昏迷之前,他发给母亲的那条短信,始终孤零零的躺在了他手机里。
一直到他醒过来。
机型都老了。
微信都换代了。
那条短信始终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行行心里面不禁一阵酸楚。付教练再混账,到底也在那无人问津的吧台里留下了一丝丝温情,而付妈妈对她那简直予舍予求,无微不至。
那些至亲的至爱的人,往往会伤人至深。
他再没有提过他父母一句。
明远东似乎是觉察了什么,往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她下意识的把手机往身后藏,明远东便把视线掉转过去了,三楼,往下看,人群来来往往,看病的人,治病的人,有病的人混在了一处,很难分清到底是谁病了,他没有动,只静静看着那两张熟悉的面孔。
楼下海东珠在医院路上站住,真是不理解任亦云到底发什么神经,非要往医院里跑这一趟是gān什么:“季夏不是跟咱们说了嘛,让咱们最近这段时间,低调,少惹事。”
“不是。”任亦云踮起了脚来爬在他耳边刚想说话,就被他一把推开了。
“站好了说,这又没人听见。”
任亦云还左顾右盼了半天这才开口:“你不觉得,季夏这话本身就有问题吗,她想找风云球馆的麻烦多久了,怎么突然之间又跟咱们这么说,还有,你还记得,那天晚上轻羽在线论坛被黑的那个事情嘛……”
海东珠蹙起了眉头,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
“哎,你们都没注意过,当初轻羽在线的老板是花了钱请明远东去给论坛上当托儿的……”
海东珠家里是做珠宝生意的,对这些小钱小事还真没怎么上心过,何况那时候明远东红极一时,大大小小的商业活动排满了日程,一个小破论坛的事情谁会记得:“那又怎么样……”
任亦云又忍不住往他身上贴:“我怀疑啊……明远东醒过来了……”
“什么?”海东珠也吃了一惊,“不可能吧,都五年了……”
“就是怀疑嘛……”任亦云扯长了声音,眼珠子围绕了康复区的大楼滴溜溜乱转,“所以,来看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