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繁花尽折,光环散去,雪白一个羽球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无比乖觉的躺在那人面前,他往后退了两步,眼神空茫,整个人都像是被那江水彻底浸泡了似的。
冰凉。
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旁边那老三早已经是心头大惊,先前的气恨被洗刷一空,人沉下来,惊疑不定的看着对方,索性,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最稳妥不过的中场。
速战速决,必有猫腻。
真的只是因为看不起他们?
不,老三冷眼旁观,发现这小白脸色惨白,透了cháo红,恐怕已经拖不了多长时间了,这是个病人。
他们联起手来对付一个病人。
换了平时,老三绝不可能gān这样下作的事情,可如今话已经放出来了,这么多人看着,不能输,输不起,下不来台,就算是赖,他也得把这场球给赖赢了。
他要战,他便躲,他要赢,他便拖。
他不是要做球嘛。
他偏偏就不让他得逞。
那球压住了球网,直往下沉,果然,还是要bī着他使出了何长海赖以成名的怒海沉沙,老三瞬间侧身,反手换做了正拍,球简直是全无体统,歪歪扭扭的就飞过了球网,明远东一拍再压,老三再往后退,用一个十分蹩脚的短球回击。
来来往往,无尽无绝。
全无看点,令人发笑。
可到了这时候,人们终于发现这场比赛里一个无法回避的漏洞了。
明远东说是要用吴qiáng尼的绝技反击何长海的怒海沉江,那么。如果老三永远都不使出怒海沉江那一招的话,无论明远东如何厉害,总归都算是输了这一局。
老三是赖皮,可没有办法。
提前定好的规矩,也不算老三违规。
这样拖下去,明远东是必输不可了,这时候就算是路人都看出来了,他整个人都已经不太对了,咳着,声音是喘的,脸白成了一片透明,只在那黑漆漆的眼睛里透出了幽幽一簇冥火。亮着,点燃了他整个人似的,就靠了那一点点火,支撑着他。
行了,别打了,朱梅看得都要哭出来了,这人,怎么就这么拧啊,你已经赢了一局了,你赢了,不要再跟他们纠缠了。
她叫着,明知道就算是她哭出来,喊的名字,他依然不会记得她到底是谁。
可她还是捂住了脸,呜呜的,眼泪直往外淌。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他永远不在乎你的喜怒哀乐。
可是,你的目光却无法控制的跟紧了他。
哪怕,他始终都没有意识到她这个人存在过。
球馆里比方才更静了,静的,仿佛所有人都已经消失了。
只有击球的声音,砰,砰,一拍,沉似了一拍,压下去,又被救起来了。
再一拍压下去,老三几乎滚在了地上,又把球救起来了。他只守无攻,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可就这样,只因为那个可笑的约定,他依然不能算输……
第五拍,第六拍,第七拍。
他láng狈敢不堪,全身是汗,平时趾高气昂的一个汉子如今在地上滚成了泥。
颜面尽失,可笑可气。
这要不算输,如何能算输。
第八拍轰然而至,砸穿底线,沉到腕下,所谓怒海沉江,何尝不是零落成泥碾作尘,救无可救,方出此计。
那老三已经完全是不自觉的向下捞去,宛若石沉大海,人落江洋,唯一那一线生机只在眼前,他伸出了手,压腕向下,拍面刚一碰到了球,噗的一声轻响,球,竟然是在被无绝可能的情况下被他救起来了……
他心却彻底凉下去了。
何派绝招,怒海沉沙,终于是在这时候现出了真容。
就算是他较劲了脑汁,耍尽了赖皮,滚落地面,脸都不要了,可依然逃不过被那小白脸bī着使出了这一招的命运……
明明是一代名将的救命绝招,可是,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对面那个小白脸会接不住……
哪怕那小白脸已经qiáng弩之末。
哪怕他连站都站不住了。
球砸向了那小白脸,一样是吴派绝招鱼跃龙门,在方才那人手里不过是烟花过境,转瞬即逝,可一旦被那小白脸使在了手中,就仿佛是幼鱼过海,狂风呼啸,bào雨席卷,无人过境,那一场无休无止的风bào,把他的球和他的人都笼罩在了其中。
再也看不见这世间任何一点颜色了。
只有他,只有他。
他站在那里。
万宗归一。
寂静持续了有个一世纪那么久,不知是谁先叫了一声:“赢了……”而后那轰然叫好才像烟火一般的炸开来。
“天啊……”
一声感叹,再无他话。
谁也没有办法去形容这一场匪夷所思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