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他们的节目组也不放假,仍要继续录制。陈稚初就只有外婆这么一个家人,两人左右都在杭城,对她来讲放不放假倒是没有区别,只是晏里……
陈稚初问:“那你还回来吗?”
据她所知,晏里这几年除了工作的时间,一直住在北京,甚至前不久还在北京买好了房子。
晏里抬头看她一眼:“不放假。”
他言简意赅,陈稚初明白他是说节目组不放假,但是沈宁一早就说过,只要素材录够了就行,并不qiáng制要求他们每天都待在这里。
陈稚初便说:“你如果想回家的话,我可以配合你,把之后的素材多……”
却被晏里打断:“不想。”
他的语气有些淡了,陈稚初乖乖闭嘴:“哦。”
晚上还是陈稚初睡的chuáng。
晏里洗漱完后,就直接走到沙发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坐在沙发上刷剧的陈稚初:“去那边睡。”
陈稚初其实困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但是为了等晏里睡下自己再睡,硬是撑了这么久。
她不停地打着哈欠,眼泪一点点从眼角溢出来,眼里朦朦胧胧晕开层层水汽。
她把iPad放下,收起来,还是qiáng撑着jīng神说:“不要。”
语气有些执拗,但嗓音仍是温软的,不等晏里接话,她又说:“我睡沙发刚刚好,不用再争啦,显得很奇怪?”
她说着,就直接裹着被子躺倒了,眼睛紧紧闭着,一副“我已经睡着了别来打扰我”的模样。
没两分钟,头顶突然罩下一片yīn影,随之而来的还有他们卧室卫生间里那一盒薄荷味儿的牙膏的气息。
陈稚初的睫毛微颤,不知道晏里要gān什么。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你再不起来,我就抱你过去了。”
陈稚初心说,你又不是没抱过,但这种话她是万万不敢讲出口的。她低低地咕哝一声:“好困。”
然后又说:“我睡着了。”
晏里没说话,手却已经伸进她的被子与沙发靠背之间的那个缝隙里。他睡衣的袖子有些宽大,蹭到了她的侧脸,冰冰的,又有些痒。
陈稚初仍在装睡:“晏里,别闹了。”
晏里说:“演技太差。”
陈稚初悠悠叹了口气,睁开眼,猝不及防却撞进了晏里的眼神里。
他俯着身子,脸距离她的脸好近,陈稚初只需要稍稍抬起头,就能亲到他了。
这个念头在陈稚初脑子里浮起,紧接着她又想,摄像头还在拍着呢,这个时候摄像头拍到的是什么样的画面?
会不会错位?别人还以为他们在接吻。
层层热意从她的耳后根升腾起来,她偏过头,声音更软了:“你起开一点……”
晏里没动。
陈稚初妥协:“我答应你就是了。”
隔天才吃过中饭晏里就走了,陈稚初本来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想了想,自己好像没有这样的立场,话问出去,好像自己多舍不得他似的。
没想到晏里竟然主动跟她提起,那时她正在去疗养院看外婆的路上,手边的手机忽而震动,打开便是晏里发的微信,说他后天就会回来。
微信是两个多小时之前发的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延迟到现在才收到。陈稚初侧头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莫名觉得这很像给妻子报备行程的丈夫。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窘到了,拍了拍自己的脸,给他回:[知道啦。]
到疗养院时,护工正推着外婆在花园里晒太阳。冬日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老人记忆力不好,一直在同护工讲:“我外孙女说她今天会来看我,你看到她了吗?”
不等护工回答,她又说:“个子蛮高的,大概长到一米六多了,长头发,有个男孩子跟她一起的。”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护工捡能应的应着,见陈稚初来了,如释重负地朝她招招手。
陈稚初接过外婆的轮椅,让护工先去休息,才蹲到轮椅旁笑眯眯地同外婆打招呼:“外婆,我来啦。”
外婆低头看她一眼,愣了愣,眼眶不知怎么就红了:“哎,阿瑜,是阿瑜吗?”
阿瑜是陈稚初妈妈的小名,陈稚初顿了顿,握住外婆的手,笑着说:“是。”
人劳劳碌碌走到老,最想念的却是从前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想要记起的那些日子。
这不是外婆第一次发病了,甚至陈稚初如今已经能够很平淡地去应对了,但每次遇见,心里的难过还是如夏日台风般汹涌袭来,密密麻麻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努力压住眼里的泪意,脸上扯出一抹笑来,又应了一声:“是阿瑜。”
外婆也笑,紧接着又想到什么,问陈稚初:“初初呢?还有晏里那孩子,说今天来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