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绾终究还是去了清雅阁,大门一晚上也没开,萧礼骞带着所有亲卫生生在门口冻了一宿。还是第二日一大早,王氏带着太子妃来了,大门才开开。
清雅阁里,虽起了火炉,可毕竟许久不住人,还是非常冰冷。太子妃缩了缩手,“绾儿,这里太冷了,不然还是回皓月阁吧?”
“嫂嫂,若是冷可以围着炉火。若还是冷,我也没办法。”她脸上还带着些许不快。
王氏劝导:“这小两口哪有不吵架的?也不能伤了自个儿的身子。况且,还有孩子。”
方清绾手一顿,“舅母,我知道,我不该动气,更不该跟王爷置气。我懂了,以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做什么我都不会管。”
太子推门而入,“怎能不管?你若不管,他不得出大事?”太子烤烤手,“回鹘来访,竟是这卫四。这不是要把骞儿推向不活之地!”
方清绾叹口气,她怎会不知,昨晚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就让自家兄长去了太子府。这卫四,带着一个能惊着天下人的身份来了京城,她这是在给萧礼骞惹麻烦!
太子仁慈,又护着弟弟,所以才不会有什么,若是换做旁人,早就对他下手了,还能让他联合外敌夺位吗?
就算萧礼骞不会联合外敌,可有心人办事要的就是莫须有,只要你有这个迹象,就会打压你,就会让你永不翻身。
现在卫四回来了,人家指明了就是为了萧礼骞。这让陛下怎么想,让太子怎么想,让天下人怎么想!
若他们联合,太子要不要出手?!
这可是自相残杀最好的借口了,这也是敌人最想看到的了!
他萧礼骞再笨也能想明白吧,她卫四那么聪明能不清楚吗?
想到这里,方清绾心一惊!
或许,或许卫四就是要萧礼骞登上那个位置呢……
方清绾立刻起身,噗通跪下,“殿下!我以性命担保,萧礼骞绝无二心!”
太子赶紧扶她起来,“我就知道你放不下他,嘴里不管多恨,心里还是有他。……我来之前也很父皇说过了,父皇的意思是,若你还管他,我们就替你出气,若你不打算管他了,我们就对外说,留着冉王妃,让他自个儿自生自灭去!”
方清绾知道这是安慰人的话,可听了心里妥帖多了,“多谢父皇。”
太子给太子妃使了眼色,太子妃会意离开了。不多一会儿,宇文迪带着萧礼骞进来了。
萧礼骞没敢上前,只是对方清绾一阵笑。“绾儿……”
太子道:“人我给你带过来了,怎么罚你说了算!父皇说,狠狠罚,不罚记不住。”
方清绾冷着脸不想说话,众人也跟着沉默了。萧礼骞求助的看着太子,太子咳嗽一声又看向宇文迪。最后,宇文迪无奈,道:“我见那亲卫还在大门外冻着,一夜的雪,都不用堆雪人了。我还听说,昨个儿夜里,卫五突染急症,去了……”
方清绾一惊,没想到萧礼骞竟杀了他。不过,里通外敌,能有个突染急症的结果也不错了。
哎,想来这卫五也是被骗了吧,若他知道自己给萧礼骞带来多大的麻烦,就算让他死,他也不会答应卫四的要求吧……
卫四啊卫四,你到底想干嘛?你想把萧礼骞置于何地?若萧礼骞像前世一样再次叛乱,你该当如何?
现在想想,前世的一切是不是也有卫四的手笔呢?
罢了罢了,既然心里放不下,何苦这么僵持着。“我饿了。”方清绾道。
“好!我去安排!”萧礼骞心里一喜,立刻安排去了。
太子一笑,“得了,总算没事了。我也放心了。你可得看紧他,那回鹘公主不是善茬,此次前来还不知道怎么着呢。她之前的身份你也知道了,她善于谋略,有幽狐之称。绾儿要防着她点儿。”
宇文迪见方清绾点头,也放了心,“那,亲卫们是不是可以回来了?”
方清绾没忍住,问了出来,“兄长心疼了?”
宇文迪脸色略微不自然,给太子行了礼,出去了。太子也安慰了几句,找萧礼骞去了。他得再提醒几句,现在可不是小两口闹别扭了,这可是关乎国家大事了。
这个混球,总让人不省心!娶了媳妇儿还是让人不省心!
清雅阁里。
方清绾坐在火炉旁烤手,冷的筷子都拿不住了。她天生怕冷,再加上小时候方府的遭遇,一冷了,她就浑身疼。魏老头说的对,她这是湿寒入体,很难解决的。
这清雅阁,许久没人,炉火生的再旺,她也觉得冷。
萧礼骞心疼的看着,昨个儿就冻了一晚上,若今天再冻着,就得出事了……
“绾儿,回皓月阁吧。……你要是还生气,我,你打我,揍我都行。”
“不敢!王爷,您是王爷,我哪里能揍你。”
萧礼骞松口气,终于肯说话了。这就行!他上去一把抱起方清绾,“绾儿待会儿再揍我,咱们先回去,要不冻着了……”
方清绾气的说不出话,这人就是这样,无赖,力气又大,说不过就动手!
萧礼骞一路抱着方清绾,直奔皓月阁。皓月阁里,已经暖了被褥,萧礼骞进去就把方清绾的大衣裳脱了,将人塞进被褥里,先把人暖过来再说。
紧接着,汤水药膳摆上来,方清绾用过后,又泡了脚,这才终于不再觉得冷了。
萧礼骞摸过来,“还想吃什么?”
“王爷,我们谈谈吧。”方清绾道。
看着方清绾面目表情的样子,萧礼骞有些怂。他说不过方清绾,万一方清绾再说出什么要走之类的话,他该怎么办?
方清绾见他不说话,冷笑一声,“你这是打算护她到底了?”
“护谁?”萧礼骞有些懵。
“还有谁?王爷,你打算说出几个来?”
萧礼骞秒懂,“啊……我,我根本没打算护着她,我……”
“王爷,你忘不了,我可以理解。我只希望你能让我安静些。我可以不吵不闹,我可以装作不知道,我还可以……嗯……”
萧礼骞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吻了上去!方清绾踢打不过,认命的躺在那里。
萧礼骞见她不再反抗,轻轻将人拉开,“绾儿,我没打算怎样。我只要你!我也只有你!绾儿,我不太会说什么,我只想着,能跟你好好的过日子。哪怕没有什么锦衣玉食,只要你陪着我,我都可以。……绾儿?不哭好不好?不哭,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方清绾蹭了脸上的泪,推开萧礼骞。“王爷,这可是你说的!这余生只我一人!你莫要反悔!”
“不悔!真的不悔!只你一人!”萧礼骞抱着方清绾哄。
方清绾又蹭了眼泪,真没出息,又被他的话套牢了!方清绾,你就个是没出息的!
皓月阁外,跪了所有亲卫,卫一几个在前列。方清绾道:“我从来没把你们当外人,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是我一厢情愿。我才是你们的外人。你们起来吧,以后也不用保护我。”
无人敢起!“属下罪该万死!”
方清绾没再理他们,让他们自己想吧,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他们不仅仅要保护萧礼骞,更要替萧礼骞考虑!再不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卫四之前背叛过萧礼骞,即使与亲卫们再有感情能怎样,背叛过就不能原谅!况且她现在的身份是敌国样子,势力庞大。萧礼骞回避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再与她有瓜葛!
新年末,回鹘公主来访。带来了打量的皮毛特产,来换取大萧国的粮食和布匹,最重要的还有盐巴和茶叶。
公主对大萧国了解颇深,自述曾在大萧国待过一段时间,受到一位好友的照顾。此次前来也是因为还好友的人情,与大萧国和谈。
大臣听了一片哗然,都在猜测这位故人是谁。能让打了这么多年的回鹘和谈!萧历帝却是知道内情的,他撸撸胡子,“公主远道而来,可有下榻之处?”
“不曾有,此刻还住在驿站。”
“哦,那……”
公主道:“我可以住在好友住所。”
萧历帝眉头一挑,“朕会安排别院给公主,怎么能让公主受委屈。”还是放在自己手底下看管起来比较好,省的给人添堵!
方清绾知道这件事后道:“她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宇文迪道:“她就是来生事的,怎么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不过……我一直在想,就没人认出来吗?”
方清绾捏着棋子,“她离开时才十八,那时在王爷身边,极少露面。况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靠女子身份还能掌握了回鹘的大部分势力,任谁也没想到吧。”
“嗯。是个人物。可惜了……”
“可惜什么?”方清绾问。
“可惜,她不是自己人,更可惜她遇到了宇文家的人!”
方清绾笑的眉眼弯弯,“还是第一次见兄长如此不谦虚。”
“我可不是说大话,我是不行,可姑母却很厉害。想当初,回鹘联合三国攻打大萧,就是姑母想的计策,逐个击破的。”
方清绾一愣,“不是左太傅吗?”
宇文迪拿着棋子愣了片刻,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方清绾想,这里面的文章似乎有点大啊,左太傅那次来府中做客,话里话外都是在问姑母,他们的关系似乎不一般啊。
自打回鹘来访,萧礼骞就称病不上朝了,整个王府闭门谢客,任谁来了都不见。
王府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方清绾没事了就窝在西暖阁,要么与宇文迪下棋,要么看话本子。只是不与萧礼骞说话。那些亲卫们更惨,都被派到了二门外,别想踏入内宅一步。
为此,亲卫们让卫一去求情。卫一只好向宇文迪求助。
宇文迪淡笑,“卫一是不是觉得卫五死了这件事就过去了?”
卫一沉默,算是默认吧。他们跟随王爷多年,出生入死。卫五做错了事,王爷给了他一个极刑,所有亲卫都觉得卫五罪不该死。
宇文迪笑着摇头,“算了,你们还是别保护绾儿了。我也不放心。”
卫一没明白,一把拉住宇文迪,后又觉得不妥,放开了手,“先生,请明示。”
“绾儿说的很明白了。是你们没有把她当做自己人。”
“可我们也很尽心尽力的保护王妃啊。”
“这样就可以了吗?我问你,如果你家王爷和绾儿都被挟持,你家王爷让你救绾儿,不要管他的死活,你怎么做?”
“我!”卫一哑然,他会去救王爷吧……毕竟从小跟着,他骨子里就认为,王爷的性命优先于一切!
宇文迪没责怪他,“我可以理解。这就是你心里的答案。你回去救王爷,这无可厚非。不过,你要往深处想想,为什么你会这么选,即使你家王爷让你救绾儿了,你还会这么选。因为你心里的亲疏远近是有标准的。……绾儿,在你心里,不是自己人。”
卫一心惊,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他想即使最后王爷因为这件事杀了他,他也会先救王爷。这便是区别吧,自己人和外人的区别。那王妃在他心里确实只是外人,即便王妃有了王爷的孩子,可他们打心眼里还是觉得王妃是外人。
卫一思虑片刻道:“求先生从中斡旋,卫一想见王妃。”
“你啊,还是先把你的兄弟们说通吧,或许他们还委屈呢。这么尽心尽力的保护绾儿,绾儿却因为一点点小事杀了他们多年的兄弟。卫一,即便卫五是王爷杀的,你们也将这件事记在绾儿头上了吧。长此以往,你们还会尽心尽力保护绾儿吗?”
“卫一,卫四已经不是自己人了。她能一次利用你们接近方清绾,她就能第二次利用你们接近王爷。或许她告诉你们,她没有坏心,也不会对王爷有伤害。你们是不是也觉得她这么多年朋友了,怎么可能伤害王爷?”
卫一下意识的点头。
宇文迪摇头苦笑,“且不说她现在的身份,只道她当年的所作所为,她利用了你们为自己铺路,让她能够回回鹘,做她的公主。她更是利用了王爷,利用了那些死去的大萧国的将士。她能用一次,就能用第二次。那时候她不曾想着跟你们解释,就是觉得没必要,只要她功成名就了,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这样的人,你觉得她还是朋友吗?你觉得她会不伤害你家王爷吗?”
卫一的眼神渐渐深邃起来。
宇文迪再道:“你再想想你家王妃。她几时利用过你们?她几时把你们当外人了?她为了你家王爷,命都可以不要,一次一次出生入死,这还不能得到你们的认可吗?……当然,她也可以不用你们认可,只要王爷认可就行。可她没有,一次都没用身份指使你们做事。因为她真觉得你们是自己人,伤了你们,她也会难过。这亲疏远近是能用时间长短来定的吗?她是用心换心的啊!……卫一,我只跟你说一次。以后再也不会多说一字。”
卫一愣在当场,宇文迪何时走的他都没察觉。亲卫们推门而出,都看着他。他们都听到了,一字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