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华殿里。
萧礼骞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方清绾!方清绾呢?”
卫一赶紧道:“爷,您小声点。方小姐拔了箭,刚睡下。”他可不敢跟自家王爷说,方小姐拔箭后,一度没了呼吸,现在刚救过来。
萧礼骞轻手轻脚摸过去,看着床上的人儿。她脸色惨白,呼吸还算稳妥,胸口垫着厚厚的止血布,依旧还是渗出好多血来。
萧礼骞的心,一揪一揪的疼!
“方清绾,是不是很疼?你冲过来干嘛?”
“爷,方小姐的伤虽凶险,魏太医说将养一段时日就可以了,只是……”
“什么?讲!”
“方小姐身体本就不好,又染了湿寒之气,怕是更棘手些。”
“怎会如此!”萧礼骞急了,“没往马车里准备厚衣物吗?”
“备了!”卫一小声道:“我都问过了。方小姐为了尽快见您,怕错过开城门的时刻,生生在城门外站了一宿!”
“为了见我……”
“对,高胡子跟我说,方小姐快马赶到城南,听说您走了,又马不停蹄的往皇城来了。”
“为了见我……”
“方小姐为了见您,把自个儿都划伤了……”
“爷?”丁三心惊,他不是看错了吧,自家爷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活阎王,刚刚……落泪了?
方清绾为了见我,就这么生生受了一宿的风寒。她身体本就不好,好不容易将养的不咳嗽了,又为了我,染了湿寒之气!
萧礼骞,你个混蛋!你个大混蛋!
这一世又一世的,你到底欠人家多少你才甘心!
萧历帝进来的时候,就看自家混球儿子一巴掌一巴掌的打自己耳光。
“这是…?”
丁三怕啊,“打耳光。”
废话!用你说!
萧历帝一脑门雷霆怒气!
丁三噗通跪下,“爷是知道了方小姐昨晚的事儿,自己个儿内疚呢。”
老两口叹口气,罢了,罢了。他们这么求爷爷告奶奶的把方清绾娶进门,不就是想看混球吃亏吗!
皇后道:“咋我这心里这么不舒服呢?”
萧历帝心态很好,“合该他受点罪!那孩子为了救咱们,把命都搭上了!”
“也对,也对!”
老两口不忍看傻儿子自虐,躲在前厅跟太子说话。
“方清绾受封的事儿,得提上日程来!”
太子点头。“是。”
“哦,还有,关于他们生孩子这事儿也得早日计划……”皇后问。
“母后,他们还小吧。”太子妃道,“我寻思着,王爷怕是要过段时间才会想这事。”这混球弟弟把方清绾当女儿养,再养个孩子,怕是不能了。
太子点头,“是啊。”
“那就……先不提这事儿。”萧历帝问,“方清绾,才十八?”
太子点头,“是。”
“哎!是小。我记得你们十八那年……”
太子咳嗽一声,“是。”
萧历帝也咳嗽一声,尴尬啊。人比人气死人!混球十八那年……不提也罢!
几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商量事,就听到后面吵吵闹闹的。
“这,又是怎么了?”萧历帝赶紧往后去。
后院里,太医又跪了一院子,萧礼骞在发脾气,“问你们话呢!都哑巴了!”
为首的太医道:“王爷,伤口本就是会疼的。”
“要你们何用!”我他妈也知道伤口疼!
魏老太医颤颤悠悠从旁边进来,“陛下。”然后又往后院去,“都给我熬药去!”
太医苦着脸,“老师,王妃喂不进药啊。”
萧礼骞大骂,“废物!把药拿来!”
萧历帝不想看混球跳脚,抬抬手,几人又回前厅去了。“你说他的脾气像谁?”
老皇后神秘一笑。“反正不像我。”问的都是废话,你年轻那会儿,偷看我洗澡的时候怎么不说?
后院里,萧礼骞端着药碗,一勺一勺的往里灌。方清绾死活不开口。
“绾儿,乖,喝了就不疼了。”
方清绾只觉得又被关进了小屋里,那些坏人一会变成方家嫡母,一会儿变成上一世那些欺负她的人们,他们都拿着药,逼着她喝。
“走开……走开!”
萧礼骞心都碎了,“我走…这就走。你别怕。喝药好不好?”
方清绾哪里听得见他说什么,直知道自己浑身疼,胸口火辣辣的难受,想拿手去摸,却被摁住了。“走开!别碰我!走开……”
萧礼骞挪出去很远,“我不碰,我不碰你。绾儿,喝了药就不疼了。”
丁三接过药碗,“爷,这也不是办法,要不……”他把药碗递给魏老太医。
魏老太医也没法,“王爷……您再想想?”
萧礼骞一咬牙,端过药碗就灌了一口!
方清绾只觉得自己口中,一个湿滑的东西探了进来,紧接着一口苦的要命的汤水,顺着咽喉就下去了!
这还不算完,一口接一口的!她想喊都喊不出来!
这谁啊!给我滚开!
萧礼骞喂完药,吧咂嘴,“这药,是挺苦的。”
魏老太医乐,“良药苦口啊,王爷。”
萧礼骞点头,“对,良药苦口。”以后咱就这么喂!
丁三丁四捂着脸,王爷怕不是在耍流氓吧?
太医直叹气,“老师,这……”
魏老太医瞪了他一眼,你管的着吗!人家小两口怎么喂药你也管?
很快,前厅听到了消息,萧历帝撸着胡子,“我似乎想起来,他像谁了……”
老皇后瞪了他一眼。
太子太子妃神游天外,“这秋海棠开的甚是喜人。”他俩盯着院里的一株秃了瓢的海棠讨论的津津有味。
方清绾终于不喊疼了,稳稳妥妥的睡着了。萧礼骞就趴在那里,一直盯着看。
丁四劝:“要不,爷,您也歇会儿?”这都折腾一天一夜了,铁人都累了。
“你说的对。”萧礼骞道。他褪去衣衫,往方清绾床上爬了爬,又退了回来。“去打水!”
丁四不明白王爷的动作啥意思,“爷,方小姐刚擦拭完身子。”不用再擦了吧?
“你傻啊!”萧礼骞瞪眼,“我就这么上去睡,不把她熏坏了?”
貌似,是这么个理儿……
丁四打了水,“爷,要不我看顾吧,您到隔壁睡?”
“滚犊子!”萧礼骞摔了一把水,“她要是起夜你也管?”你敢管?我弄不死你!
丁四抹抹脸,“嘿嘿…”
他刚想走,又被萧礼骞叫住了,“起夜…那什么……”
“哦。”丁四递给他一个夜壶。“爷,辛苦您了。”
半夜里,方清绾就发了高热,小脸惨白惨白的,烧的滚烫。一屋子的人,又折腾了起来。
萧礼骞换着毛巾,“药熬好了吗?”
“快了!”丁四道,“早就备下了的。”
魏老太医熬不住了,“王爷,给王妃喝了药,烧就会退。伤口还好,这高热是湿寒引起的。王爷不用太过惊心。”
能不惊心?感情难受的不是你!
萧礼骞耐着性子,“送魏老太医休息去吧。”
魏老太医大解放,“老朽告退。”
太子揉着脑袋,“爱妃,你也先去休息。”
太子妃摇头,那可怜的孩子还生死未卜呢。她舍命救了自己的丈夫,在这生死关头,她又怎么能走。
方清绾迷迷糊糊睁开眼,一把扯着萧礼骞的衣角,“王爷,快,快跑……有人,有人要害你……”
“什么?绾儿,什么?疼吗?”萧礼骞低头。
方清绾摇头,手拽的更紧了,“有人…有人要,要害你…王府…有人害你……”
这次,都听到了!
太子大惊,“这!”他立刻让人禀了萧历帝。
萧历帝披着衣服就来了。“怎么回事?”
太子重复一遍,“父皇,我带人去查查!”
“嗯!趁没有打草惊蛇,速战速决!快去!”
大家一晚上没挪地儿。萧历帝歪在塌上,“太子可回来了?”
“还没。”
萧历帝提着心。恭亲王这事儿,怕是另有隐情啊!他这个弟弟从小不声不响,作死倒是很利落啊。给自己整这么一出!
可转头一想,他这是为什么啊?即便有什么委屈,说就是了,造反有啥用?还真能反了不成?
还有那一箭,分明是冲着太子去的!只不过被方清绾挡了!若是真射了太子,受益人怕是……
萧历帝往床边趴着的傻儿子看去,不是他,不会是他……
若是按这个思路撸下去,那可就是……一箭双雕啊!
谁的心思能这么歹毒呢?
幸亏,幸亏方清绾这孩子心思缜密,发现了其中关窍,替太子挡了这一箭。如若不然,他怕是也会猜忌自己这个混蛋儿子吧。到时候,一切可都晚了……
太子匆匆赶了过来,“父皇。”将一打书信放在萧历帝面前。“骞儿府里找到的。另外还有一个人,自戕了。”
萧历帝看了又看,一脸震惊,直接将东西拍在炕几上。“你做的好事?”
萧礼骞看了也震惊,“怎么会有这个?”竟然是他与恭亲王的书信。内容全都是他不满太子当权,想夺位!
怪不得,怪不得上一世父皇铁了心要打他!当时父皇铁定也弄到了这些书信吧!
“我问你呢!”
“父皇怀疑我?”
萧历帝怒气快压不住了!自己的傻儿子咋就脑子这么不好使!
太子赶紧解释,“父皇若怀疑你就不会问了!你还不赶紧想想怎么回事?”
萧历帝道:“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恭亲王要造反?”还安排的那么周全,平判的军队都给我整进皇宫了!
“我!”萧礼骞哑了声。这一世,他要怎么解释?
上一世,他是收到密报,说恭亲王要造反,让他早做准备。
果然,恭亲王造反了!可到头来,父皇却把他狠狠打了!他还委屈呢!
现在想来,那一箭,还有这些书信,原来都是给他下的套!
要不是方清绾及时出现,他现在又得中了圈套!
“可想好了?到底怎么知道的?”萧历帝问。
萧礼骞刚想说,就听到身后噗通一声!
本来睡得好好的方清绾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扯着一身血爬到萧历帝脚下,“陛下,陛下,我,我作证,不是,不是王爷。他……他脑子笨,想不得这么周全……”说完,昏死过去!
萧礼骞又是一阵大呼小叫,太医又是一阵心惊胆战。好不容易又止了血,又灌了药。
终于,消停了……
哎!萧历帝也不知道叹了多少气。可算是给傻儿子娶了个好媳妇!
人家方清绾一眼就看明白的事儿,搁自个儿儿子身上,现在还没整清楚呢!要不怎么说互补呢?傻儿子的脑子都长媳妇儿身上了!
萧历帝看着趴在床边跟孝子一样的傻儿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去查吧。”
太子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