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东区分店的大门时,已经是临近黄昏了。楚挽挽抬头看了眼天空,夕阳将其渲染成了橘红色,为寒冬带来了一层暖意。
一只乌鸦从光秃秃的树枝上飞下来,落在街边的屋檐上,歪着头用漆黑的眼睛打量着相对它们的体型来说无比巨人的人们,黑碌碌的眼睛泛着诡异的光泽。
“嘎——嘎——嘎——”乌鸦发出了嘶哑的叫声,像一把钝刀割裂空气,又好像死亡的宣告。
楚挽挽忍不住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乌鸦群,轻声道,“怎么这么多乌鸦?”
“冬天嘛,没什么吃的,乌鸦经常出来晃。”阿冷跟在后面回答,瞅了瞅乌鸦面上有些嫌恶,“这种东西晦气得很,呸呸呸,大吉大利!”
楚挽挽莞尔,“你这是封建迷信,人家这一身黑亮的羽毛多漂亮呀。”
“哪里好看了,乌漆嘛黑的。”阿冷撇了撇唇,“我去喊马车过来,你等等。”
楚挽挽站在一颗掉光了叶子的大树下,点点头,“快去吧。”
阿冷应了一声,加快脚步拐弯走去。
楚挽挽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还有头顶光秃秃的树枝倒影,细碎斑驳,颇有一点“古藤老树昏鸦”的萧瑟之感。
忽然,楚挽挽像是发现了什么,脚下慢慢地朝一边挪着,自己的影子也随之慢慢挪开。随着又宽又长的影子渐渐移开,那零散的树枝倒影越发清晰,更多了一些诡异的东西。
楚挽挽感觉自己心跳得很快,几乎要蹦到嗓子眼了,耳边的人声鼎沸也在此刻自动过滤,周围一片寂静。
“回来啦!”阿冷欢快的声音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湖水中,一下子打破了这份寂静。楚挽挽浑身一个哆嗦,猛地回过神,看了眼坐在马车门口朝楚挽挽挥手的少年,有些恼怒地嗔道,“你吓死我了!”
“啊?为什么会吓到你啊?”阿冷有些迷糊,但见楚挽挽的眼珠确实有些涣散,是受到了惊吓的状态,更加迷惑了,“你在想什么吗?”
楚挽挽似乎想到什么,低头再次看向地面,片刻后轻声道,“没什么......”
“啊?我怎么感觉你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是累了吗?”阿冷挠了挠后脑勺,关切地道,“外面冷,赶紧进马车回美人居吧?”
“嗯。”楚挽挽没有抬头,轻轻应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用脚尖磨了磨,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阿冷伸出胳膊搭了把手,楚挽挽登上马车,临进门前不放心地回头又看了眼刚刚站着的枯树下,地面一切如常。
“您在看什么吗?”阿冷有些好奇地顺着楚挽挽的视线望去,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没事。”楚挽挽收回视线,心想也许真的是自己看错了,撩开车帘走进去,丢下一句话,“马叔,麻烦快点回去,抄近道。”
“是。”控制马匹的车夫是个中年人,憨厚老实,因为要在寒冬坐在外面迎着寒风驾驶马车,他穿得比楚挽挽还厚实,脑袋和脸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有些红血丝的眼睛。
“马叔,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是没有休息好吗?”阿冷心底善良,关切地询问。
“没事......天太冷了,迎着风吹眼睛肯定会疲劳的。”车夫怔了一下,抬手将裹脑袋的棉布拉得更低。
“确实,眼睛要视物不能裹起来,回去以后拿热毛巾敷一下,很管用哦!”阿冷热心地道。
车夫点点头,“多谢吴掌柜。”
“不客气啦!这大冷天谁都不容易!”阿冷拍了拍车夫的肩膀,忽然感觉宽厚了许多,不过他没做多想,转身钻进了马车里。
车夫看了眼关上门的马车,被棉布蒙住的口鼻中发出一声轻哼,随后扬起马鞭激起马匹扬蹄而去。
周夫人在马车离去的时候刚好走出来,浩浩荡荡一大群人颇为瞩目,她迈着矜高的步伐慢慢走到马车出发时停靠的地方,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冷笑一声,语气恶毒地道,“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说完,周夫人一甩披风的尾部,带着一米八的骄傲气场走向自己的马车。
东区到南郊区的美人居要半个时辰,加上天黑了,时间更要久一点。楚挽挽在马车的温暖和摇晃中逐渐有了睡意,不知不觉便打起了瞌睡。阿冷见状,拿过马车里备好的毯子轻手轻脚地盖在楚挽挽身上,并打开车门嘱咐车夫马车行得平稳点。
等到天色彻底暗下去,马车已经行驶到了幽静的一条官道上,周围的建筑也是零散的平民农户,想来是两区之间的过道区域。
“嘭——”马车似乎划过了不知名的凸起,重重地跌了一个踉跄,震得楚挽挽身体不支倒在地上,好在马车的地板也铺了廉价地毯,才没摔出事。
“发生什么了?”楚挽挽有些迷茫地撑着地板抬起头,阿冷也惊醒了,连忙蹲下来扶着迷迷糊糊的楚挽挽站起来,重新坐到长椅上。
然而刚坐定,又是一下剧烈的颠簸,两人的脑袋都撞到了一起,疼得直呼。
“马叔!你怎么弄的!小心点啊!”阿冷捂着额头朝车门口大声抱怨。
“哦!抱歉抱歉!天太黑了,看不清楚路!”车夫在外面大声回答,不知道是不是嘴巴被布包着的原因,听起来有些奇怪。
“已经这么晚了吗?”阿冷闻言撩起窗帘看了看,发现外面一片漆黑,除了马车头的一盏灯,什么也看不清楚。
“是吗?”楚挽挽揉着额头挤上来一看,脸色微微一变,喃喃道,“这好像不是回美人居的路......”
“不会吧!”阿冷吓了一跳,捂着嘴巴小声道,“不是你说要抄小路走快点嘛?”
“小路是什么样子,我回来一直在华城各个店铺好,还不清楚吗?”楚挽挽脸色凝重,望着紧闭的车门,“看来,这个马叔有问题。”
“不会的,马车待在美人居的时间比我还久,也是一个老实肯吃苦的人。”阿冷摇了摇头,有些不敢相信。
“那你怎么解释?”楚挽挽指了指窗外不断倒退的夜中景色。
阿冷呆了呆,突然转头大喊,“马叔,这是哪里呀!为什么从未见过!”
“这个傻子!”楚挽挽没想到阿冷这么措不及防地问出来,心中暗暗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