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是她有意放纵宫女下人们往外传消息,好引着宫妃们少来景华宫讨嫌,可跟前伺候的人第一条就是口风紧,她也是趁着这次机会摸一摸底细,才好彻底把里外肃整一遍。
唐莹听她这么说就知道这事不必自己多管了,索性端了杯茶慢慢喝,没多久便听外头通禀的声音,皇帝陛下皱着眉甩着手一脸不慡的大踏步进来。
不待她行礼,皇帝先忍不住与唐莹抱怨:“你说大冬天的那些女人作的什么妖?荷花池边不冷吗?一池子枯枝败叶也能那么多幽思,还写诗作画呢,墨都冻上了!有这个闲工夫在自己宫里烤火吃点心嗑瓜子不香吗?”
他揉揉脸无奈道:“朕又不好直接赶她们回去,还要点评她们的书画,不知道朕打小就不爱画画吗——好吧,她们确实不知道。”
锦婕妤眨了眨眼,莫名有点儿心虚。
沈元洲吨吨吨牛饮完一杯热茶,浑身才算彻底暖和起来。魏姑姑端来刚出炉的炸年糕,唐莹立刻把那点儿似曾相识的感觉忘在脑后,招呼陛下赶紧趁热吃东西。
却不妨外头突然有人喧闹,沈元洲正要皱眉责问,刘公公面色难看的进来跪下禀告:“是冷宫来的消息,李选侍自尽了。”
李选侍,曾经的后宫第一人皇贵妃。只是她做出的那些狠毒手段一朝揭发,沈元洲自然容不下她,留她一条命并非开恩,反而是更加残酷的折磨。
锦衣玉食变为残羹冷炙,以前成群的宫女围绕变为事事需要她亲力亲为。而更让她难过的,是眼睁睁看着李家因她的告发而被抄家,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皇帝从不肯见她,甚至曾经被她无视的宫妃小主都敢来奚落嘲讽她。
她愤怒,她哀怨,她绝望。而绝望的最后,是一尺白绫了却生命,却固执的选了一袭红衣吊死在房梁下,是她对沈元洲最后的恨意和诅咒。
宫中的人是敬畏鬼神的,红衣厉鬼少不得让打理冷宫的几个老嬷嬷老太监心中惶恐,才不得不报到陛下跟前来。好在刘公公当机立断的把人拦下,吩咐他们收拾了就是。
“既然收拾了,外面又是闹的什么?”沈元洲面无表情,只所有人都能听出他话音中的不悦。
刘公公将头垂的更低:“负责收敛的太医说李选侍死时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只不知她自己清不清楚……”
有了孩子……么……
沈元洲也征楞了。过了一会儿才冷冷的漠然道:“将李氏以选侍的位份葬了吧。这个孩子与朕无缘,不必再往外声张就是。”
刘公公应喏下去处理不提,唐莹敏锐的感觉到沈元洲的心情低落,悄悄往他身边蹭了蹭。见他并无不悦,索性挤进他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腰。
皇帝陛下绷紧的神经略微放松了些,拍了拍她的背示意自己没事。唐莹蓦的鼻尖一酸,反将脸埋在他胸前,蹭去脸颊上未落下的点滴泪痕。
她也不知自己是为什么突然难过,只是别扭的不肯松手。沈元洲拉着她在一旁坐下,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淡淡道:“朕抄了李家,与小李氏便是仇人。李家的姑娘向来只看重家族,便是这个孩子让她生下来,日后也无非是作为她的工具和筹码罢了。”
唐莹“嗯”了一声,难得qiáng硬道:“不说她,说点别的来听听。”
皇帝陛下微笑:“你倒是会使唤朕。”
婕妤娘娘傲娇的哼哼两句。
沈元洲捏她的鼻子:“什么时候变成小猪了?”
唐莹甩开他的手,眼中还带着些水气的瞪他。沈元洲拉着她在软塌上坐下,一边把玩她的手指一边笑道:“还真有一件事要与你说。明年开chūn后——约摸三月左右,有番邦使者前来进贡会谈。此次仙余国有意与咱们大璟结亲,会送一位公主入宫,北戎也可能有部族的公主来,届时你可别吃醋。”
大璟开国皇帝立下帝训国策,不和亲不纳贡,只有占便宜的没有往外送的。夷族要与大璟结亲就只能把自家公主送进中原,还得赔上不菲的嫁妆。
这摆明了是赔本买卖,可夷族的各位也是没法——衣食住行没法自给自足,想通过劫掠的方式又打不过大璟的jīng锐之师。中原皇帝一手卡着通商贸易,他们就只能低头当弟弟。
如去岁羌族和北戎与中原开战,沈元洲立时就把往西北的通商路线全给关了。两族部落的联军被威远将军摁住打了个落花流水,一点儿便宜没占着不说,连往年能通过商路换来的物资都统统没有了。
羌族和北戎能怎么办呢?讲道理是没用的,大璟的朝臣比他们流氓多了,只能认赌服输挨打立正,收拾了金银珠宝牛羊马匹公主美婢送到中原来,以此换取大璟的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