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并未抬头,仍是低垂眼眸,声音并无波澜,道:“疫病尚未解决,百姓处在水生火热,不如等疫病全然解决,王上再行赏赐也不迟。”
王上这才觉得挽了面子,但一见燕绥不卑不亢,心里又不太舒服,总觉得这军师没把他放在眼里,想了片刻,道:“军师才能卓绝,又替本王分忧至此,疫病实难解决,军师若是能替本王将这大规模的疫病全然解决,百姓安居乐业,本王在此承诺,定当奉军师为国师。”
昭九目光微微动了一下,眼中笑意少了几分,但又转瞬间陡生笑意,只眼光轻轻巧巧转过去,定定看着座上的燕绥。
王上这话说得十分轻巧,但听到席下人耳中,不亚于巨石入水,掀起轩然大波。
昭云国从未有过国师,其实这事儿大臣们也是说了好几次了,说了王上又不答应,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觉着都不怎么样,担不起国师一职。虽说这军师此次立了大功,还解决了一部分疫病扩散,医好了一部分人,但这也不至于就封个国师吧,虽说是灵瑜将军亲信,但不说朝中尚有势力敌对,就算是自己势力范围之内的,也许在想,这种好事怎么没落到自己身上,因此此言一出,话音刚落,底下一片吸气声,吸完了就紧皱着眉,虽不敢说啥,但是各种互相打眼色的,挤眉弄眼的,一边诧异着一边也是不满,王上果然是昏庸至极,此等大事,如此潦草!
昭九静坐着,拿着只酒杯把玩着,闲闲的,也不说话。
底下倒是一片jiāo谈之声,只是声音细微,难以听清。
过了半晌,听到一位大臣鼓起勇气道:“王上,臣认为此事不妥,国师一职事关紧要,军师虽然足智多谋,但若说有勇有谋,堪当大任的,臣认为当属大殿下,大殿下既已下山,国师一职,臣认为便没有那个必要了。”
昭九:“……”
她本来坐着看好戏,被这一句说得简直十分无语了。
这些大臣是怎么回事儿,自己没胆量阻挠,反而将锅甩到她身上。
昭九还是不说话,一眼看过去,看见燕绥还是那个清清冷冷的样子,好像事不关己,殿中此时吵闹都与他无关。
灵瑜却立马上前,道:“王上,臣认为王上此言甚是有理,王上一向奖罚分明,燕绥立此大功,不骄不躁,多亏王上英明,不吝赏赐,若是立此大功都无声无息盖过去,以后谁还敢为皇上抛头颅洒热血呢?”
此言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在座大臣虽然心里不服,但也不得再说什么,毕竟人家是个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保举之人又是当下解决重要疫情的人,这么一句话又是顺着王上的意思说,大臣们目目相觑,看灵瑜说完,王上甚是满意的样子,此事无论如何,也是再说不得了,只有几个大臣们仍是心不甘气不顺,殷切的眼光紧紧地追随着昭九。
昭九:“……”你们可能误会我了,我对党争实在不感什么兴趣。
灵瑜接着又问了一句:“大殿下您觉得呢?”
昭九:“……”
目光一转,一边厌烦这种场合一边饶有兴趣道:“我看行,不过此次疫情我也勘察了一番,却没有什么突破,倒是想要请教军师大人,还望军师大人不吝赐教。”
燕绥抬眼看了一眼昭九,神色淡淡,不急不缓一拱手道:“不敢当。”
底下这群大臣彻底没了指望,一个个默默在心里唉声叹气,表面却要装作一副恍然大悟,赞同的神色。
王上这才满意,于是让昭九和燕绥明日便出发,又是言语嘉奖一番,又是各种装备赏赐一番,这才算完。
宴席还未结束,昭九就先行告退了。
实在是在那坐着也没什么意思,军师也见完了,事儿也办完了,看着一群畏畏缩缩的大臣,心中实在情绪高不起来。
燕绥出来的时候,昭九正站在殿前庭院中,来回缓缓踱步,夜风虽有一丝凉意,但两人从宴席上下来,身上热气未散,此时风轻轻chuī过,十分舒适。
燕绥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昭九不远处,此时人群离散,灵瑜也先行回府,庭院中只剩两人,燕绥开口道:“大殿下久等,可是有事?”
昭九这一回头,只见空中高悬一轮圆月,月光倾倾洒在燕绥身上,给他的白色衣袍染上一层清冷的月光,他整个人都似梦似幻起来。
昭九轻轻挑眉:“你知道我在等你?”
燕绥不置可否。
昭九嘴角轻弯:“知道我在等你还这么久才出来?你是故意晾着我?”
燕绥:“……并未。”
昭九笑了,眼神在黑夜里晶亮如星,细细打量一眼燕绥,轻轻唔了一声:“不知军师可去过生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