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昀泽看了一眼□□,转过头,望向路秦离开的方向,他的身影被月光拉的悠长,好像无数次他们并肩而行时,深圳路灯下的身影。

  “你觉得瑞秋人不错,那你觉得我怎么样?”昀泽在一瞬间做了一个毫无准备的决定,他的手摩挲着那瓶清酒的酒瓶,灯光底下,路秦吃东西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好笑。

  “好人啊。”路秦轻松的给了一个定论:“你嘛,典型的老艺术家,我都不用想,就能猜到你保准儿每天在家喝茶浇花遛鸟,老北京四九城儿的王爷做派,闲散人士热心公益事业。”

  路秦给自己下了这样一个定义,倒是昀泽挺没有想到的,但是见他把自己对他的帮助划分到了公益事业里,昀泽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波动,至少他没有忽略了这些。

  “那你知不知道,我曾经替杀人犯……”昀泽盯着路秦,外面的路灯好像不怎么亮了,就连这日料馆都变得昏huáng,只有路秦抬起的那双眼睛里,闪着丝丝光芒。昀泽的话停顿了一下,眼前出现了同样昏huáng的站台,一个是入夜,一个是拂晓,一个是老实巴jiāo的哥哥,一个是狡黠机灵的弟弟,两个人两个场景在张昀泽的面前重叠在一起,他闭了闭眼睛,迫使自己一定要清醒过来,路秦似乎看出了昀泽的怪异,仰着脸,等着他后面的话。

  昀泽察觉到了这一点,他躲开路秦的目光,装作喝汤一样低下头:“……做过伪证。”

  这四个字说出口,昀泽的心咯噔一下,他恍惚察觉到了一直在自己心里涌动的某一种情绪,但是那很奇怪,甚至难以明说。

  只是他素来能言善辩,第一次在言语上拿捏不好分寸,不由得就有些慌了。

  他絮絮叨叨的讲完那件事,发觉很多细节已经记不起来了,可路遥死的那天清晨的事情,他却记得清楚,甚至能记住那是第几个站台,周围的人穿着什么衣服,递过去的烟,是什么牌子的。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抬头看到呆呆的路秦,知道自己也许吓到他了。jiāo浅言深,无论是在相声这一门里,还是在张海权的那条道上,都是大忌,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今天晚上的谈话,或许是张昀泽最失败的一次了。

  末了,他只好揉揉鼻子,掩盖尴尬:“如果我不和你说,你永远不知道,我曾经犯下过多大的错。”

  说出了这句话,昀泽才敢抬起眼睛,对上那双不谙世事的双眸,他觉得路秦这辈子已经够苦了,他不想在他的苦难人生中,加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有过愧疚吗?”倒是路秦仿佛听故事一样,筷子都没忍心撒手,满脸满眼都是惋惜,他微微的向前探着身子,似乎是想要看清楚张昀泽。

  这个问题,就仿佛一把利刃一样,轻而易举的就插到了昀泽的心里,昀泽拿着勺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他qiáng迫自己盯着路秦,不错开眼睛:“我每一天,都在愧疚。”

  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自己相信那是真的。昀泽闭了闭眼睛,让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次作伪证的事儿上,那对老夫妻,做笔录的警察,那确实是他第一次触碰法律和道德的临界点,可是没有办法,最终,他满脑袋都还是火车的轰鸣。

  “我没有丝毫冒犯之意。”昀泽轻咳了一声,调整了一下自己,他望着路秦的眼睛:“但是,这个社会上没有纯粹的好人,有时候连自己看到的,都不能相信。”

  最后一个字落下,昀泽逐渐红了眼眶,他张了张嘴,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路秦慌忙的夺路而出,他应该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但是这样也好,不,不对,应该说这样很好了,昀泽知道,自己心底里涌动的那一丝情愫不能再肆意增长了,有些事情有些话,也或许不该在此时说出口。

  面前的味增汤还在悠悠的冒着热气,昀泽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他转过头看着窗外,刚刚还亮着路灯的街道,刷的一声,漆黑一片。

  是的,我每一天都在愧疚。

  在遇到你之后的每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只要他不愿意,应该没人杀的了他。”

  ☆、路边捡老板

  陈文新最后是在一条宽阔的马路上找到路秦的,他坐在马路牙子上,两只眼睛有点儿发直,身边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蹲着,两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出门穷游的情侣,丢了钱包一样丧。

  “老板!”文新在蒙蒙亮的天色下,飞奔到路秦身边,这一宿他的心都快急炸了,更要命的是不知道去哪儿也不知道该找谁,文新想的很明白,如果天亮在找不到路秦,那么他就报警,可当下更要命的是,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找。所以当他看到路秦完好无损的坐在那儿,他几乎激动的要哭出来了,马上,他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因为上一次他看到路秦这样,是在张昀泽离开之后,那个时候路秦也是坐在马路边,不停地哭,从此卧病不起,所以他过去之后,第一时间去看路秦的表情,还好,没有像上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