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玄戈被他气笑了:“方思魏好歹是成名数十载的大宗师,哪是这么容易杀的。”

  纵是北洛早已知晓此事,此刻听玄戈道来仍感到一阵颤栗,尤其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将其中凶险轻轻掩过,反更显得惊心动魄。

  北洛心神摇曳,一时忘了答话。

  “过来。”

  玄戈命令道。常年惯于发号施令让他的语气中不自觉流露一丝君王的威严,然而此刻在北洛面前,更多的则是长兄如父般的温暖。北洛无端想起少年时在山野huáng昏中听到的,láng群呼唤幼崽的声音,那明明让森林的其他居民不寒而栗的声音。

  那时他的心中,甚至隐隐有些羡慕那些撒开爪子奔向父母的幼崽们。

  北洛依言上前,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熨帖感在chuáng沿坐下。他甚至突然想给玄戈一个拥抱,却在刚刚倾身的一瞬间闻到一股细细的血腥味,同时注意到玄戈眼下的青黑,在白净到甚至透明的肤色下格外触目惊心。

  这个距离太近了。

  北洛甚至能数清他的睫毛,似蝶翼般脆弱翩跹,在眼底投下淡淡的yīn影。

  他之前不是没有离玄戈这么近过,只是他的兄长从来都是qiáng大自信的模样,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虚弱到甚至让人心生怜惜。

  北洛其实一直有些惧怕玄戈,这个初印象从他们相见的第一天起就已烙下。随后站在这个国家的权力中心,他从旁观察到的东西愈多,这份敬畏就愈深刻。

  吴筝身为大宗师,竟然心甘情愿蛰伏在皇宫中,陪玄戈演一场长达数年的戏,瞒过天下人,更瞒过了另一位大宗师。

  岚相明明掌管着锦衣卫与京都卫这两个国家最qiáng大的间谍机构,却在天鹿城惊变后完全失去对城内的控制。能跳过岚相直接将京都卫掌握在手里的这等手笔,不用说是玄戈才能做到的。

  还有永兴王,北洛至今都想不到,晋国公刘家如何会倒向玄戈。刘家嫡女可是永兴王的正妻,最近才刚刚为王府诞下一个世子,晋国公难道就不顾及女儿和外孙的安危吗!

  可是如今,他qiáng大到不可一世的哥哥正半阖着眼,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靠在chuáng头,浅浅的呼吸声搔着耳廓,带起一阵苏苏麻麻的痒。

  于是等北洛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玄戈讶然的视线中翻身上chuáng,跨坐在对方身上。

  北洛的声音很镇静,说出来的话也正直到无可指摘:“给我看看你的伤。”

  事实上北洛全然不知他在gān什么,仿佛在一瞬间被迷了心智,随后面对这真实意义上的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给自己找个正当的借口。

  玄戈只惊讶了一瞬,随后便安静地、甚至纵容地任由北洛施为。

  北洛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死死盯住玄戈单薄的里衣,从半露的锁骨逡巡至掩在帛被中的腰腹,目光灼灼,思维却不知发散至何处。北洛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诚实地予以反馈。

  他竟然对玄戈、自己的亲哥哥产生了生理反应!北洛被这个事实吓到浑身僵硬,大脑愈发麻木迟钝,五感丧失,六根不净,几乎以为他要就此魂飞魄散。

  恰在这时,玄戈伸出手,勾着北洛的衣襟将他拉至自己面前,亦将北洛从濒死的边缘拉回常世。北洛喘息着回过神,对上玄戈的视线,发觉对方的眼睛里亦有和他相似的情愫,更多的则是让他胆战心惊的莫名情状。那双与他一样的浅灰色眸子里如铅云滚滚,风雨欲来,天威浩dàng。

  北洛这时才意识到什么,巨龙正困倦地打盹,而他竟有一瞬间真以为他能为所欲为。

  “北洛。”玄戈温醇的声音传来,他面色平静,似对北洛的异样全无察觉,“你不是要看伤口吗,怎么不脱了?”

  慌慌张张的手指在里衣的系带上胡乱一扯,把原本打得规规矩矩的结变成一个死结。玄戈目光玩味,北洛顿时大窘,垂头努力对付这个死结,却越解越不得要领,一头冷汗之余还把玄戈一身好好的衣服揉得乱七八糟。

  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北洛恼羞成怒,手中大力一扯,甚至不自觉用上习武之人的真气。

  “嘶拉——”

  一声锦帛裂开的美妙声音。北洛发散的思维甚至还想到那位撕裂无数丝帛只为博美人一笑的周幽王来。

  美人默然几秒,慢悠悠道:“其实你可以把衣服掀了。”

  北洛不想搭理他,自bào自弃地扯开衣服,却在看见渗血的白纱之时冷静下来,方才那股难以言说的旖旎情愫更是被丢到九霄云外。

  手指轻轻抚过纱布,触手cháo湿,显然血迹是新渗出的,还未止血。

  北洛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你究竟伤得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