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戴上后若无外力损毁,可维持月余时间。奴家给殿下多留几副,以备不时之需。”她说着,就要伸出手来,“奴家再给殿下演示一下戴法。”
北洛偏头躲开:“不必,我已经会了。”
huáng初雨遗憾地缩回手去,模样委屈至极。北洛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得说不出话。
他有心早点摆脱这个局面,于是起身道:“你回天鹿城,把这封信送给玄戈。”
话音落下,北洛已然起身走向马厩,显然是准备离开。huáng初雨欲言又止,捧着信踯躅半晌,见北洛当真出门不打算回头了,才追到他身后,怯生生问道:“奴……我还有机会再见到殿下吗?”
北洛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在马上说道:“姑娘珍重。”
huáng初雨一下子红了眼眶。
北洛拍马离去,没有在意身后那名爱哭的女子是如何的梨花带雨,他自认已仁至义尽、无愧于心,人生有命,不可qiáng求。
天鹿城。皇宫。
“他给朕写了信。”
写信来骂您。岚相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欲望,他不知道这事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然而玄戈当真心情不错的样子。
岚相想提醒他,怀王殿下现在甩掉了他们所有人,他们摸不清殿下的行踪,以至于此前布置的暗棋尽数落空,以北洛做饵诱出大鱼的计划也自然失败了。
谁料玄戈对此一笑置之,转而问道:“碎叶城那边如何了?”
“殿下目前还没有抵达碎叶城,但就城内将军府和即将分拨给殿下的骑卒的动向来看,他们都不满意有个‘走关系来捞战功的软蛋’,还打算给殿下一个好看。”岚相尽职复述情报中看到的内容。
玄戈眉梢一挑,唇角隐有笑意:“他要么忍,要么凭自己解决这件事,若是敢倚仗身份恃qiáng凌弱,就给朕滚回天鹿城继续当他的怀王殿下。”
碎叶城,明胡jiāo界处的一座小城。
一个佩剑的年轻公子哥立在粗糙的土坯墙上,遥望漠北茫茫huáng沙。
看风景的人不知道,此刻正有人对他芳心暗许。
一个少女正悄悄踮着脚,遥望他的背影。少女家世不错,放在这寒苦北地,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族了,她又生得俊俏,读过诗书,眼光自然也高了不少,对身边寻常可见的世家子们不屑一顾。
边关之地,倚仗家世来这里捞取战功的将种子弟多如牛毛,大多粗陋不堪,难登大雅之堂,这么gān净清俊的气质,她还是头一遭见,说不定是中原大族悉心培养的嫡系子孙,将来未必不能去那高高在上的天鹿城一展才华呢!
过了些许时候,大概是看腻了一成不变的景色,那个公子哥转过头来,沿泥路下墙。他的步子走得很缓,虽慢,却足够坚定、不见迟疑。
小姐的心霎时凉了,这么修长挺拔的背影,转过来的脸怎会如此平平无奇,本以为能在此处遇见一个游历至此的年轻俊彦,他们才子佳人,岂不般配?
她心中哀怨,看向那人的眼神就不由有些迁怒,可此人浑然不察,径自走下城墙,向城内走去。
这个登墙眺望的公子哥自然就是北洛,他来到碎叶城已近一月,此地和他此前见过的所有大明城池都不一样,粗犷、荒凉,佩刀负弓的武人随处可见,甚至连女子也不例外,褰裙逐马如卷蓬,左she右she必叠双,豪侠尚武不输男子。然而带给他最大震撼的,是在城门口见到的悬挂在城墙上的一排头颅,个个鲜血淋漓,若有胆小气弱的,顷刻就能被吓出病来。
此地位于大明直面北方异族的第一线,城门口常年悬挂着敌人的头颅,上一个未及风gān就会被下一个换上,因此城门处永远在滴血,如此直观、赤luǒ,毫不温煦地提醒每一个来到此地的人,这里就是边城。
北洛走下城墙,下面已有人在候着了。
“亮哥在上面看啥呢,都是沙子,有啥好看的。”
那还穿着甲胄的骑兵勾住北洛的肩,北地特有的豪放亲昵:“兄弟们可都等着你一起喝酒。”
北洛笑着应声,被勾住脖子也不挣扎,且由他去了。
这些今日还和他勾肩搭背的兵卒早先可对他这么个天上掉下来的校尉并不买账,直到北洛拎着剑去了校场,极自负地对他们做了个一起上的挑衅手势,然后这么用一把未出鞘的剑,把上百号上马杀过胡人的汉子全打到躺在地上哀嚎。这还不算,随后北洛请了他们每人一壶酒,酒不是好酒,西北最烈最糙的烧刀子,但足够合这些人的胃口。一壶酒下去,人人对北洛亲敬有加,从此称兄道弟,心甘情愿地跟在北洛身后巡视边庭。
手下的骑兵好收拾,碎叶城的将军府可没这么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