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还有多久?”
“运气好的话,半个时辰。”车厢另一侧不仅传来兄长的回答,还有轻微的翻书声。
北洛睁开雾蒙蒙的灰眸,好奇地望过去:“你在看什么?”
玄戈轻笑:“不如我给你念一段。”
北洛听去,发现这人念的竟是《礼记正义》。
“《曲礼》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
北洛深吸一口气。
装什么正人君子!他泪眼朦胧,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愤愤想到,你配吗!
在北洛自顾自悲愤的时候,玄戈已经念过了好几页,声音依旧不紧不慢,沉稳而温雅。
“别念了!”
北洛脱口而出。
玄戈停下,正欲说什么,却闻外面隐隐传来骚动之声。
一个护卫拍马上前,在马车窗边隔帘禀告道:“皇上,我们遇上了一股马贼。”
玄戈面不改色,淡然地将膝上的书翻过一页。
“别废话,杀了继续走。”
他瞧了眼似乎仍在愣神的弟弟,轻声笑道:“看样子我们的运气并不好。”
北洛忽然从他手中抢过书扔开。
玄戈眯起眼,压抑住bào起反击的本能,任由北洛冲上来,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座椅上。
外面厮杀震天,里面,北洛定定看着玄戈,咬着牙,一言不发。
他的长睫都挂上生理性的泪水,湿漉漉的灰眸里却没半点楚楚可怜的样子,相反锐意凌人,一双眼中的怒火越燃越旺。
——他快气炸了。
玄戈这才稍微生出一丝内疚。似乎玩过了。
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把外头那帮马贼千刀万剐,玄戈伸手揽住弟弟的腰,腰肢很软,柔若无骨似的,顺着掌心的力道与他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北洛难耐地低喘一声,一下子瘫软下来。玄戈偏过头,吻住了弟弟的唇,想让弟弟继续玩下去,总得先安抚好他,给个甜头。
玄戈吻得很温柔,也很细致,他趁北洛一时松懈,捉住他的手腕从自己脖颈上拿开,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将弟弟的两只手固定在头顶。
这个位置空间bī仄,北洛伸不直腿,gān脆用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勾住兄长的腰。
读懂这个明显的暗示,玄戈眯起眼笑得像只狐狸:“你知道的,现在不行。”
北洛沙哑着嗓子道:“你他妈不是也硬了吗?”
玄戈有一瞬间的欲言又止,没等北洛起疑,就觉外间杀伐已息,正安静得可闻针落。
“皇上,里面没事吧?”最靠近马车的一个护卫的语气有些担心,他听到车内有些动静,但唯恐贸然探看会冒犯里面的贵人。
玄戈笑着望了弟弟一眼,朗声道:“没事。”
北洛总觉得他忽视了什么,可玄戈没给他继续询问的机会。
他哥起身捡起地上那本书,瞧着书页隐隐有散架的姿态,没好气地数落道:“两百年前的稷下书局刻本,huáng梨洲先生亲注,三位藏书大家的铃印,自从天一阁经战火不慎被毁后,全天下就剩了这么一本,朕偷偷从文澜阁带出来的,就被你这么扔地上。若扔坏了还被那几个老臣知道……朕一定坦白是你gān的。”
北洛翻了个白眼,倒也知道文澜阁那几个老臣平生最心疼宝贝的就阁中那些珍贵的古籍善本,没再出言顶撞他哥。
此后一段路相安无事,玄戈仍在低头翻书,轻声读着里面的篇章。
北洛陡然问道:“你给我吃的当真是chūn药?”
玄戈唇角勾起,坦诚道:“不是,虽说放了些鹿茸人参这类的壮阳物,也只能算作是个补品。”
“我就知道……”北洛咬牙切齿。
玄戈笑意促狭,有意刺激他:“可你还是硬了,弟弟。”
北洛怒极冷笑道:“因为小爷想被你操,这就是你想听的?现在你听到了,闭嘴!”
玄戈心知点到即止的道理,便也不再逗他,而是轻笑道:“既然不让哥哥说话,不如你来替我读完这段。”他见弟弟不为所动,便又加了句:“哥哥还记得上一次替你读书,你眼睛还未恢……”
北洛闭了闭眼,认命似地伸手接过那本书,接住方才被打断的一句继续下去:“其在人也,如竹箭之有筠也,如松柏之有心也。……”
“……故物无不怀仁,鬼神飨德。怀,归也。”
话音方落,马车停下恰在此时,车外传来一声:“皇上,我们到了。”
北洛终于长出一口气,只觉他哥有时候简直……焉坏。
此时已至huáng昏,外头天暗雪飘,寒风萧瑟。玄戈从暗格里拿出一条灰黑色貂鼠裘大氅给他弟弟披上,才准他走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