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庐山赶赴鄢陵的路程绝称不上近,纵是一路换马,日夜兼程也得跑个三日,若先去西南路军营再行军至鄢陵则需五日。
所以北洛纵是心急,也不得不在路上捱个几天。幸好本朝重视马政,遍布全国各州郡的驿馆皆备有良马,驿道也畅通无阻。
进入西南路后,马蹄奔驰间,有几骑从旁汇入,极其自然地跟随在北洛的马后,组成一个拱卫的架势。
见他们一身皆绛衣,北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缇骑?”
有两把刀号称大明的国之重器,一把名为辟邪军,三万人成制,早在前朝就已有“王家铁蹄甲天下,辟邪铁蹄甲王家”之说。另一刀名缇骑,是锦衣卫麾下的一支骑兵,人数更少,仅五千人,却足以让明朝的敌人闻风丧胆。
林懋贞在旁解释道:“缇骑于西南路仅驻扎了五百骑,这几骑是他们的斥候。其余人等应该在下一个驿站等候殿下。”
那为首一骑这时松开缰绳,身体却仍稳稳坐在马背上,显出极高的御马水平。他抱拳行礼,却只像在走一道冰冷的程序:“缇骑斥候校尉吴名参见怀王殿下,见过林千户。”
北洛微微颔首,并不言语。
缇骑是一把没有感情的刀,其成员严禁与任何朝臣或权贵jiāo好,甚至连jiāo谈也会徒惹猜疑,即使玄戈信任他,他也不愿恃宠犯这个忌讳。
这日到了驿馆,众人暂时歇息,此处已是据西南路军驻地最近的驿站,只待明日一早便可抵达。
岑缨跟着骑了三日的马,虽不曾掉队,此刻也累得不行,早就睡过去了。
北洛却并无睡意,他将林懋贞叫来身前,低声问道:“西南路军统领将军李良嗣是个怎么样的人?”
林懋贞对这个问题并不奇怪,当即将他所知道的事情详尽托出。
北洛听完,却觉得无甚可注意的地方,他皱眉沉吟片刻,方轻声对林懋贞下了几道命令。后者眼中有些惊讶,却无任何异议,当即下去执行。
夜幕沉沉笼罩四野,五百人的缇骑悄无声息地散入黑暗,犹如yīn域的鬼差抖开了他的袖袍。
第二日一早,北洛仅与岑缨两人一道出发,连林懋贞此刻都不见踪影。
岑缨有些好奇,北洛却笑着摇头,只说你且看着。
北洛要来的消息昨日已传至营中,天明时分便有将军的亲兵在营门处候着,见两骑迎面而来,忙上前迎接。北洛之前快马加鞭,不知跑瘫多少匹马,此刻入了军营却仿佛并不着急见李良嗣,而是放慢脚步在营内四处看着,直到亲兵催促才掀帘入了军帐。
跟着两名亲兵走入将军的帐中,北洛吸吸鼻子,闻到一股还未散去的脂粉味。
李将军面有肃容,连对北洛也是冷冷淡淡的,他手里是实打实的兵权在握,实在犯不着讨好一个几日前还无权无势的王爷。
事实上本朝武将大多如此作风,盖因前后三代皇帝都极重兵政、武将地位极高,实在没有讨好权贵的必要,反而还会惹得陛下猜疑。
北洛对他的怠慢并不以为意,也懒得寒暄,直接双手递过密诏。
李良嗣接过,却没有启封,而是将之随意地、轻慢地丢入屋内燃着的炭火中。
待薄纸在火堆中燃烧殆尽,将军轻蔑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根本就没有什么密诏。”
“你……!”岑缨急着就要上前,却被北洛按住。
北洛的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怒意,似乎早有察觉:“李将军看样子已经另投明主了。”
如此从容的态度让李良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想起此人不是那位皇帝,身板稍直,正气凛然道:“若圣上在此,本将自然听令。尔等逆贼意图行刺皇上,还胆大包天、伪造圣谕,待本将将你速速捉拿!”
北洛嗤笑一声,不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玄戈亲自来见你?”
李良嗣拍案怒吼:“来人呐!”
却无人应答。
北洛嘲讽地勾了勾唇,有恃无恐到甚至不打算拔剑。
“你……”
李良嗣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直到有一身穿绛红色官服的中年人走入帐中,才恍然惊出一身冷汗。
锦衣卫缇骑!竟然是缇骑!
此人入帐,在北洛身后跪下,恭敬道:“启禀殿下,叛将亲兵六百人、鼓动哗变的副将五名,另有鬼祟潜逃者三十九人,皆悉数毙命。”
锦衣卫真好用,北洛不禁感慨,怪不得岚相走到哪都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两位缇骑上前将李良嗣踹倒在地,拿出绳索捆起来。他面色灰白,并不反抗,缇骑的恐怖早已深入人心,只是他没想到,这世上除了那位皇帝还有人可以指挥缇骑,皇上竟然舍得把缇骑jiāo给怀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