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陶淮南离得迟苦近了些,听着睡衣和被子发出的细小的窸窸窣窣声音,莫名地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呼吸软软热热地喷在迟苦胳膊上,这样搂着迟苦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他瘦了。

  “有你在可真好。”陶淮南从小就时常在这样的睡前说点让人不知道怎么回的肉麻话,嘴甜,心里想什么嘴上都说得出。

  迟苦躺着没反应,也不搭理他。

  陶淮南并不用他理,脸贴着迟苦肩膀,黏糊糊地蹭了蹭。

  “如果没有哥没有你,我是不是就没办法长大了。”陶淮南说小话时总是声音很小,几乎都是气音,“只要不在你们眼皮底下,我就活不成了一样。”

  “活不成”这三个字不好听,迟苦拧着眉警告地“嘶”了声。

  “你还记得咱们在盲校的时候,那个孙一哲吗?”陶淮南没当回事,继续搂着迟苦说话。

  迟苦说记得。

  是比他们高一届的盲童,成绩很好,萨克斯chuī得也好,学校每次有联欢会都能听见他chuī萨克斯。

  陶淮南闭着眼,脸贴着迟苦,低声说:“他跳楼了,过年的时候。”

  迟苦讶异地转头看着陶淮南。

  陶淮南睫毛颤啊颤的,小孩子说起这些都带着一点点本能的恐惧,搂着迟苦的胳膊也更紧了些:“他听不见了,又看不见,又听不见。”

  迟苦问:“几楼?”

  “十二楼。”陶淮南说。

  迟苦不知道说点什么,所以还是沉默着。

  陶淮南微微地仰起脸,在黑暗里朝着迟苦的方向,和他说:“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是我们?凭什么别人都能看到,就我们看不到。”

  屋子里有窗户透进来的光,适应黑暗之后能把陶淮南的脸看得很清楚。这张脸跟小时候变化不大,只是更秀气了些,没小时候那么肉乎乎的。小时候能哭,哭起来眼皮红鼻尖红,太可怜了。现在不太常哭,但偶尔也矫情吧啦地掉眼泪。

  “可是转头一想,如果我不瞎,哥哥当时或许就不会带你回来。”陶淮南的手捏着一小截迟苦的睡衣,在指尖轻轻搓着,“那我就没有你了,你会一直在家里被迟志德打,我没有小哥,你也没有陶淮南。”

  迟苦一直看着他。

  陶淮南又把脸低下去,在迟苦肩膀蹭蹭,小瞎子看不到别人什么样,所以也不觉得这么大了还这样亲密有什么不合适,毕竟他们就是这样长大的。

  “所以我看不到是不是就为了能有你呀?每次一这么想,我又觉得瞎有瞎的好。虽然很没用,可是我得到很多。”

  奶烘烘的膻味儿又往人鼻子里钻,奶缸里泡大的小孩。

  “你别再为我打架了,我怕你打他他打你,永远没完。”

  陶淮南绕了好大个圈子,终于说到正题,他捏着那一小片迟苦的睡衣,小声哄着说:“我只想和你好好长大,不想你被迟志德打,也不想你打架。”

  陶淮南爱哥哥,也爱迟苦。他的心和世界都很小,里头就只有他们这个小家。

  说了很多腻人的话,哥哥和迟苦都在的晚上怎么这么踏实。

  迟苦向来不回应他的这些话,只是用另外一只手抓了一把陶淮南的脸,捏得嘴巴噘起来,五官挤成一团,然后说“睡吧”。

  陶淮南嘴巴被捏得噘起来老高,迟苦松开手他也没放下来。还顺势凑得更近,就那么噘着嘴在迟苦脖子上浅浅地碰了一下。

  像是小孩子表达喜欢和满足的方式,高兴到亲亲你。是最gān净的,最纯粹的。

  第35章

  晚上睡前chuáng上象征性地摆着两条被子,半大小子睡觉不老实,怕他俩抢被晚上冷。早上醒来俩孩子严严实实地裹在一个被窝里,另一条被子卷成一条在chuáng里头贴着墙。别说被了,连陶淮南的旧毯子都被从被窝里踢出来,抽抽巴巴堆在一边。

  陶晓东在门口探着头看看他俩,陶淮南睡得蜷起来,半张脸塞在被里,只露着个头顶。迟苦一条胳膊伸在被子外头搭在陶淮南身上,像环着也像搂着。

  陶晓东走得早,走前也没叫他俩。他上午得去趟律所,昨天约好的。

  迟苦回来了陶淮南睡得实在太舒服了,浑身每个细胞都觉得安全,不管怎么翻身也不会跟他分开,总要有一块是要挨着的,这种安全感让他整宿都沉沉地睡着,连梦都不做一个。

  迟苦醒得更早点,回去的这段时间又让他需要时刻保持警惕,神经随时紧绷着,所以很难睡熟。陶淮南贴着他睡得热乎乎的,身上的睡衣也是暖茸茸的绒料。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个身把睡衣都蹭拧了,拧着堆在上半截,露着半截小肚皮。

  冬天睡衣有厚度,这么堆着不舒服,硌得慌。陶淮南睡得不舒服了,微皱着眉吭吭哧哧地哼,上半身在chuáng上蹭蹭也没能把衣服蹭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