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幕戏唱完之时,婆婆鼓起了掌,台上人则致以深深一鞠,那郑重的谢幕,仿佛面对的是台下千百观众。
冬天来了,江幼青正是在这里,迎来了自己的第一场雪。
不得不说,远离了云京,似乎一切都变得安静,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不曾到过云京,江家的一切与她无关,她只想跟外公好好生活在这里一辈子,安安静静唱戏给家乡的人听。
第五日第六日连着下了好大的雪,整个小镇被大雪覆盖得皑皑一片。
簌簌飞扬的大雪中,礼堂里的那个身影仍然在坚守。
舞台是半敞式的,舞台上纤瘦的女人穿着戏服,大雪随着倒春寒的冷意呼啸而入,掀起女人的衣裙与发丝,骤然低到零下的气温让树木枝梢都结了冰,女人却不畏寒冷似的,婉转的声音在风雪里清晰如脆玉。
“湖山畔,湖山畔,云蒸霞焕。雕栏外,雕栏外,红翻翠骈。惹下蜂愁蝶恋,三生锦绣般非因梦幻。一阵香风,送到林园”
昨天那老婆婆竟然又来了,跟着她来的,还有她的几位老邻居,老人红色的伞鲜亮如雪中朱葵,伞下老人看着台上的人,那么冷的天气,唱曲之人挥水袖,扭腰肢,丝毫不为周身大雪动摇半分,仿佛唱出了这一幕第一句,那无论天寒地冻,她都要完完整整有始有终。
唱到高潮,几位婆婆对视点头,鼓了鼓掌,另一个轻轻叹息,“哎呀,好久没听戏了呢!还以为这里要永远荒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在这唱这大雪天的也不怕冷,不愧是老骆的孙女,过去下雪了那老骆也要练唱呢,再艰苦也一天也不休的。”
“就是,从来没间断过,唱的那叫一个地道,那才是真功夫!”
而距离礼堂数十米的某株青松后,也有人轻轻叹气。
“这美娇娘是铁打的,不怕冷啊?”是张涛的声音,他话落扭头看了身旁的霍歧川一眼,语气埋怨,“你也不怕冷!她唱几天你看几天!”张涛是被方进叫过来的,早早打听好了霍歧川需要的信息,可是却迟迟等不来霍歧川回来,终于按捺不住,同时也接到了方进的电话,说霍总最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泡在这荒山野地,没有回云京的念头,连没打完的官司都不管了。
霍歧川没答,只是看着江幼青的方向,合着她的曲调轻哼。这幕戏他过去偷偷看她排练了无数次,清楚到甚至能对上戏里所有男女主的唱词或许在遥远的曾经,好像是她在青园的舞台上,而让她进到包厢,脸上的脂粉还没有褪去,第一次见面便是剑拔弩张,霍歧川从心里觉得好笑,同时也觉得,这姑娘,跟别人不一样。
那时候,他其实不喜欢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的,真是最讨厌了。
而如今真梦过一场,才发现镜花水月之后,思慕之心便如望梅止渴,反倒越发深重。
见霍歧川没动静,张涛拿胳膊肘撞了一下他,然后跺跺脚搓搓自己的手哎哟几声,“我说你站这四五个小时不冷啊,这风吹雪淋的,可冻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