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在她即将去推那扇门的时候,曾辉赶紧叫住她,“那是别的租户的。”
成筠吃惊地看着他面前刚打开的房间,合着他还是跟别人合租的。
三个房间分租给三个租户,他的房间是其中最小的,所以里面被生活用品堆得满满登登,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进屋就是chuáng。
为了省钱,曾辉把杂志捆成一摞当凳子,把快递盒子做成储物箱,把一样高矮的各种牌子大可乐瓶子绑在一起,再用一个木板扣在顶上,做成了一个小桌子。
“哇塞,这小屋也太酷了吧。”
成筠往屋里一看,几乎尖叫了出来,她东摸摸西看看,连连发出感叹,好像一个正在逛什么了不起的旅游景点的游客。
曾辉站在一旁不知说什么,兴许对有钱人来说贫民窟就是一处新鲜的旅游景点吧。
“你随便坐,我去做饭。”他去了公共厨房。
他端着菜回屋的时候,看见成筠一点不见外地躺在他的chuáng上看手机,手机里时不时传来女人的歌声。
窗外下起了bào雨,使这小屋更狭小,更有安全感,让人想一直赖在这里不想出去。
“吃饭吧。”他说。
成筠兴奋地从chuáng上跳起来,在可乐瓶小桌前席地而坐,把手机靠在一个比较能承力的保温杯上,边吃饭边看。
吃了一口,她才反应过来,看向桌上的那盘辣椒炒jī蛋:“嗯?熟悉的味道。”
她一口一口吃的很顺畅。
他不知道从哪还翻出了一瓶葡萄酒给她,这一顿给了她久违的快乐。
曾辉坐在对面,问:“你在看什么?”
“直播,”成筠把手机转过来给他看,“最近发现了一个人美歌甜的女主播,你知道她吗?”
曾辉垂眼看了一下手机,屏幕里是一个叫沙萤萤的美女主播,正在唱陈洁仪的《心动》,一千多观众的热度,时不时有零星几个人给她刷一连串廉价的小礼物。
曾辉的瞳孔放大了几分,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淡淡地摇头:“我不看直播。”
“也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怎么火。”
“有多久没见你,以为你在哪里。原来就住在我心底,陪伴着我呼吸……”
浅浅吟唱,款款深情,唱得曾辉和成筠都沉默了,忘了咀嚼嘴里的东西。
回头看去,不知何时,成筠落泪了。
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作响。
曾辉:“你没事吧。”
她问:“你觉得好听么?”
他刻意不去看手机,只点头。
“我也觉得她唱得不错,不比现在的那些歌手差。你知道么,歌不是用来听的,是用来经历的,”成筠知道自己眼角有泪,但不打算擦去,任由它肆意滑落着,“好听的歌声就像时光机,可以把你连人带心一下子拽到很久很久的日子去,拽到初恋,拽到懵懵懂懂的暧昧,拽到横冲直撞地爱一个人的那个自己面前,让她来告诉你你现在变化有多大。”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些,他也没想到一个叱咤商场的女人也有如此感性的一面,他一言不发,只做听众。
成筠点起一根烟,吸了一口,烟在指尖尽情地燃着:“我教你一个单词吧,Mamihlapinatapai。”
如她所料,曾辉露出了费解的表情。
她忍不住笑了:“这个单词来自亚格汉语,一种已经消失的语言,但曾被位于南美洲最南端的火地岛人使用过。”
她轻启红唇,将烟抵上去,微微一抿,青烟飘浮。
“我很喜欢它的意思,形容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渴望,但都不想首先打破僵持的那个瞬间或感觉。”她沉醉其中,转过头去,正好与曾辉的脸撞了个正面,近在咫尺。
双眼与双眼,鼻子与鼻子,嘴唇与嘴唇,男人与女人的五官两两相对,被一股温柔的力量紧紧拉扯。
暧昧到深处,成筠目光微转:“雨停了。”
曾辉才反应过来,雨声很突然地小了,仿佛在叫停他们。
她微笑起身,拿起手机走到他家门口:“谢谢你的晚餐,好好休息,你黑眼圈有点重。”
说完,她走了。
成筠回到家,发现小芬正站在厨房一边煮着什么一边打电话,庞大而圆滚的背影一颤一颤的,似乎在哭。
听见有动静,小芬赶紧挂断手机,回头一看:“小姐不是……主人,你回来了。”
“……”成筠脱下高跟鞋,“你还是叫小姐吧。”
经过厨房,她停下了脚步:“你在煮什么?”
“俺看外面下雨了,寻思给你熬点姜汤。”
成筠没说话,直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了房门,她瞬间卸了力,倒在chuáng上,虚伪的一天又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