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魔头记仇得很,睚眦必报,实在惹不得。

  那时他也是这般笑着的,我莫名觉得,今夜怕是不能善了。

  这两日,王城盛传大皇子青芜即将继任新君,且将迎娶雪姬为新一任魔后。新君为讨欢美人欢心,用尽了千般手段,无奈美人儿是抵死不从,军师穷蝉助其逃走,青芜大怒,扬言今夜要在迎雪楼处死以穷蝉为首的一众魔界叛臣。

  穷蝉,青荼的狗头军师,一等一的心腹。

  我望着这高耸入云的迎雪楼,不知怎地,莫名想到月黑风高杀人夜,楼险地峭宜抛尸。

  这一路行来,畅通无阻,竟没有守卫!

  近日新学的两个词用在此处倒是相宜,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我大感不妙,要打退堂鼓,魔头却不肯,非说什么于我有救命大恩,我须得以命相报。

  他要去救自己的兄弟,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这是义气。我承了他的救命大恩,也得讲义气。

  他还不停念叨:“要想在三界混得开,就得把兄弟记心间,为兄弟两肋插刀,义不容辞!”

  不,你不是我兄弟!你这千层套路,还不是要拉着我去送命。

  再说,魔头说是为了兄弟,我怎么不信呢,怕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他不顾我的激烈反抗,将我变作他腰间坠饰,一路招摇,直往迎雪楼而去。

  我本不愿说话,只是毕竟性命攸关,只得垂死挣扎,苦口婆心劝道:“魔界美人千千万,这个永远没有下一个好看,公子须得暂时忍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魔头磨了磨牙,不吭声。

  我再接再厉,“英雄,好死不如赖活,何必枉送性命,反正美人已是别人的老婆!”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没了可再添,手足断了也不耽误喘气……”

  魔头忍无可忍,“闭嘴!”

  顿了顿,又小声嘟囔道:“真该将那说书人的舌头一起割了。学了些什么污七糟八的东西!”

  我有些疑惑,前日魔头不是同我讲,要多听说书人讲故事,才能体察三界百态世上众生相,怎地今日又要割说书人的舌头。

  再说那说书人书讲得甚是jīng彩呀,听说都是凡间第一手流行画本子,像是《好汉的风花雪月》、《名jì的堕落史》、《名门闺秀的艳史》,都是珍品呢。

  迎雪楼殿前,一口大锅,沸水煮得滚烫,一群魔头形容láng狈,他们被捆成粽子模样扔在大殿上。

  他们不甘被擒,谩骂声此起彼伏。

  两旁的魔将挑起被捆的妖魔,扔到铁锅里,一个个妖魔落入锅里,惨嚎声此起彼伏,不多时便被煮成了一锅肉汤。

  青荼八风不动,冷冷望着殿中一切。

  说好的为兄弟两肋插刀呢。如今,刀都插到喉咙里了,竟还忍得住。

  周围胡乱坐着的妖魔放肆狂笑。四角设青铜角shòu,shòu嘴外张,喷出酒来,酒绕着殿宇成一池酒泉,酒香四溢,身处其间,不觉飘飘然。

  殿宇中间,一群魔女妖娆起舞,唱着勾人的艳歌,这些妖魔衣衫凌乱,与魔女嬉笑玩乐,搂作一团,好不奢靡混乱。

  酒池肉林赛神仙!一边煮着同类的肉,一边喝着碗里的酒!这些妖魔果然与众不同!

  只有一魔与众不同,他端坐在大殿中间,拿着酒樽在手中把玩儿,对着一众魔女的挑逗视若无睹,偶有手下大将敬酒,他都来者不拒,一口闷下。

  想来这便是夺了青荼王位和美人儿的元凶——大皇子青芜,他生得粗犷,面若刀刻,目若鹰隼,比不得青荼有种雌雄莫辩之美,只能勉qiáng算俊朗。

  “大王,只剩这穷蝉老儿,不如也将他一锅煮了。”

  那穷蝉不过是个老朽之魔,看起来被折磨得够呛,他不吭声,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

  “不急,孤王要用他来钓大鱼。”

  “大王,穷蝉忠于青荼小儿,怕是不肯背叛于他。他是绝不会吐露魔火的下落。”

  “谁说孤王要问魔火,孤王是要用他引出我那弟弟青荼。”

  “青荼小儿被天族围攻,坠落天河,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了。”

  “修罗余孽,命硬得很,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果然,这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陷阱。

  我忍耐不住,悄悄道:“兄弟,见势不对,赶紧撤退。”

  青荼依旧吊儿郎当,“本君命硬,这评价很是中肯。”

  我一口闷气不上不下,命再硬,也不能上赶着找死。

  旁边的魔将拍马屁道:“大王神机妙算,若青荼小儿还活着,必定会上钩,就算不为了这老头,还有那雪姬在我等手中。”

  青芜冷冷下令道:“将那老儿置于锅口,待我那弟弟一来,便将其扔到锅里,孤王要让我那弟弟亲眼看着他忠心耿耿的部下被活烹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