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叫啊!”甫秀花怒吼了一声。

  “妈!”英子冲着老榆树大喊道。

  从此以后,她改了口,叫甫秀花gān妈,叫韩兆秋gān爸。

  叫法改了,日子还是一样的,甫秀花对家宝更偏心了,天天哄着喂着,两个女儿就是一对下人,专门gān活用的,对雪珍还有点好脸色,对英子依旧没有好脸色。

  她又找好几个人看了英子的命格,人家一样说父母缘浅,在一起对他们俩口子有妨碍,听说改了口才说这样才行。

  看看,瞎老太太算得也就是一半准,真懂命理的人都看出来了,英子命硬,克父克母。

  对他们家来说还有一件大事,韩兆秋在城里买房了,这事儿甫秀花早知道,雪珍可能也知道,英子是最后知道的。

  城里的房子是临街的三间房,门口是两间“下屋”,院子只有两米长,里面是对门带走廊的两个房间,厨房在后面。

  屋里粘着地面砖,那家人原来是有钱人,搬到了高高的楼上去住了,平房卖得便宜,韩兆秋听说了之后,马上就订下来了。

  英子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家有钱到了能一次性拿出三万块的地步。

  万元户,原来自己家也是万元户。

  家里还买了电视,安了天线,雪珍和英子也有了自己的房间,不再跟大人睡炕了。

  家里的地送给二大爷家种了,因为弟弟耳聋的事韩兆秋和韩兆chūn一家闹翻了,年年jiāo皇粮国税,四亩多地,一年到头累得要死也挣不着啥钱。

  韩兆秋在城里找好多人打听过,庆大霉素早就停用了,小孩子因为庆大霉素药物耳聋也不是一两个,他甚至怀疑大哥是故意害家宝的。

  因为一家人进了城,英子升上了初中,连雪珍都在初中念了一年,实在跟不上了,这才下来的,不过城里就是城里,雪珍找着了一家学校,能学裁剪手艺,韩兆秋同意她去念,他是个手艺人,认为只有手艺最牢靠,你看那些城里人,说下岗就下岗了,男的天天喝大酒,女的除了打工的,还有下海陪舞的,都是没手艺的原因啊……

  英子则是真得敞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县城对她来说像天堂一样,马路宽宽的,楼房高高的,初中虽然是两层楼高的旧楼,新楼还在日夜修建,但也是楼房啊!

  冬天的时候不用烧炉子!摸着暖气就是热的!热的!

  同学们有些跟她一样穿着朴素甚至有些旧,有一些则是穿得jīng致好看,无论男孩女孩,最要紧的是脸上带着天然的自信神采,好似天生就没吃过苦一样。

  英子的同桌就是一例,开学的时候她穿着白色绉纱的裙子,一明一暗织着方块花纹,身上雪白雪白的,长长的头发高高扎成马尾辫,脚上穿着白色的皮凉鞋,上面带着好看的水钻。

  “我叫白思莹,你身上没虱子吧?”白思莹瞅着自己的这个土同桌直皱眉。

  头发梳成难看的辫子,脸上带着晒痕,穿着一件旧旧得有些发huáng的衬衫,手工做的裤子,便宜的布鞋……看着就像从屯子上来的。

  “没有。”英子摸了摸头发,自从村里人也开始用洗发水洗衣粉,她身上的虱子就少了,搬来城里几个月之后,更是绝迹了。

  “你可别着我身上。”白思莹说道,“你洗澡了没?”

  “我在家擦身上了。”刚过完暑假天还热,她也是天天擦洗的。

  “我是说洗澡。”

  英子摇头。

  “你没洗过澡?”白思莹看了看周围,使劲儿压低了声音。

  英子再摇头。

  白思莹皱紧了眉头,“明天你早点儿来。”

  “嘎哈?”不洗澡不给上学啊。

  英子从来都是早早到校的,倒是白思莹让英子早来,自己是踩点儿来的,下了早自习,她神秘地把英子拽到角落,从书包里掏出一连澡票,“我妈是棉纺厂的会计,这是澡票,你拿去,用完了找我拿。”

  “你不用吗?”

  “我家住楼房的,隔天给一次热水,我才不用澡票去大澡堂子洗,这是我妈单位发的,我家人都不用。”

  澡票?洗澡?英子看着澡票又看了看白思莹,觉得城里真是神奇的地方。

  第10章洗澡

  城里和山里,在九十年代是两个世界,城里有自来水,城里轻易不停电,城里车多人多,城里花销大,城里人讲究的事儿多。

  不光是英子在适应城里的生活,甫秀花也在适应城里的生活,聋哑校收了家宝,早晨七点半上学,晚上五点放学,中午聋哑校供饭,甫秀花看过了,三菜一饭,一荦两素一盒饭,比家里吃得还好,一个月伙食费十五,一顿只收五毛钱。

  这样一来,甫秀花白天就闲来下了,她起得早,早晨五点钟就起来做早饭,打发自家男人吃完饭好出去gān活,家务活她随手就做完了,余下的一个白天没有什么要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