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娘轻叹了一下,麦青田的娘身子骨不大好,总是去找尤大夫看病,她们两人有一次撞见了,一来二去地也就这么熟悉起来了。后来麦青田上了中学,两人才发现原来还能有这份渊源,于是张先生也连带着对麦青田格外地关注了起来。
冬娘心中宛转,叹道:“你这孩子。”
麦青田一放学就往店铺那里奔,近日来生意不是很好,他在门口徘徊了许久后才走了进去。
最近进这扇门比起往日来要难上许多。
他总是会担忧母亲的身体。
铺子里,母亲正在柜台后面打瞌睡。
麦青田一走过去,母亲就醒了。
两人相视一笑。
麦青田把麦芽糖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说道:“娘,这是我同学做的,您来尝尝吧,润肺止咳的。”
母亲低低地咳嗽了两声,凑到了桌子前,问道:“哪个同学送的?”
“一个女生。”麦青田低垂着眼眸,撒谎道。
“那就好。”母亲似乎放心了不少,“做这东西工序繁复,家里还有点新鲜的蛋huáng苏,到时候你包上几个过去回礼。”
麦青田“哎”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今日好些了么?”
母亲坐在柜台后面,抬起眼来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店铺,打了个哈欠,双眸沁水。
“自从你入了中学呀,不知怎么的这生意就开始差了,白天很少能看见几个人,反倒是过了晚上饭点后人才开始多了起来。”
麦青田微微笑道:“娘辛苦了。”
母亲摆摆手,像是手里还有手帕一样的娇柔,“不辛苦,咱娘俩儿以后还得靠这铺子过日子呢。”
麦青田颔首。
他写作业的时候,母亲在旁边支着脑袋,问他,“最近功课难么?”
麦青田摇摇头。
“我的田儿打小起就聪慧。”母亲眯起眼睛,颇有韵味的笑了,“跟你爹一样。”
麦青田心中微微一跳,最近他娘总是一反常态的提起爹,好像要把两个人的过往都数出来一样。
这刚没说两句,母亲又开始咳嗽了。
麦青田忍不住侧过头,目光担忧地看了他娘一眼。
几个月前,麦青田的母亲这几年气管不太好,去看大夫,大夫说好像是什么慢性病,这几年一到秋季就得喝枇杷膏顶着。
可今年初夏的时候淋了雨,得了夏感冒,再加上气管有些问题,一来二去的又发起了烧。
还好那时候放假,麦青田就在病榻前戴着口罩,守了他母亲一个礼拜。
后来是好了,但是身体更加虚弱了,尤其是这嗓子的毛病更加的严重了。
麦青田停下学习,给他的母亲泡了一壶茶。
母亲看他去拿新的茶叶,免不了一阵心疼,责怪他làng费。
麦青田就这么笑着,一边应付着他的母亲,一边心中酸涩。
自打有记忆起,他家的普洱龙井大红袍就没有断过,母亲爱喝茶水,果茶,花茶,也都爱喝。
父亲知道她爱喝,还特意高价收购了一套好的茶具来,专供母亲饮茶所用。
可这一切,都因为自己而没了。
麦青田倒着热水的手颤了一下,一些水洒到了外面。
母亲惊呼了一声,连忙过去查看麦青田的手。
“怎么样,没烫着吧?”
“没有。”
“我看你是饿着了。”见到孩子没事,母亲也就放心了,她两只张了茧子的手就这么握着麦青田的那只手,嘴里说道,“娘给你拿个好东西去。”
说着,她就松开了手,到柜台的柜门里掏了掏。
再回到旁边的小桌子上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包东西。
麦青田把油纸包打开,里面赫然是好几张香脆的千层葱油苏饼。
“九点多才能到家了。”母亲温柔地看着他说道,“吃吧,吃饱了才有劲去学习,饿着肚子一会儿可没力气帮娘算账了。”
麦青田心中更是惊疑不定,这个年纪正是他拼命长个子的时候,按道理来说母亲不应该让自己这么吃的。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放到了口边的好东西哪有放过的道理。他望着那个千层的葱油大饼,嘴里口水就冒了出来。麦青田迫不及待地咬了口凉掉的苏饼,然后拿了一颗麦芽糖放到了母亲的嘴里。
母亲吃了以后也笑了,即使脸上还有着一道狰狞的,竖穿半个面颊的疤痕,也笑得那么好看。
庆典那天,中学三个级部九个班级都出了节目,整场节目下来得持续个把小时。
每个班二十几个人,这两三百人搬着凳子,坐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台子下面,一颗脑袋接着一颗脑袋的坐在那儿看戏。
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所以校长允许学生们自带饮品瓜果。
麦青田在这一天也带了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