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凇云避开玄子枫灼热的视线,看向桌上的书稿,“当然。做你想做的事情,本来不需要他人的批准。”

  “但是这事儿有点特殊,我不征求您的意见恐怕不行。”玄子枫靠得更近,眉眼是水波秋意,显得那般认真。

  凇云手中的茶杯微颤,若不是里面的茶水空了,定是会溅出来。

  他何等聪明,又在烟花之地打过滚,怎么可能听不住玄子枫这话中的暗示。

  若只是暗示他还挡得住,可玄子枫下一句话让他几乎是退无可退。

  “凇云先生,您是在我心上的人。”

  没有暗示、没有铺垫、没有任何暧昧或婉转的修饰。单单洗去浮华的一句真心,足以摇动凇云本就千疮百孔的防御。

  他哪成想玄子枫一上来就这般直来直去?他还以为这小子得慢慢撕下跟血肉长在一起的铠甲,还得费上些力气、耗上些时日才能疗愈好身心,再试探着透露出半分心意……

  谁知小jī仔竟然直接举白旗缴械投诚了。

  殊不知,玄子枫在幻境中陪他走过那么多年的不易,已经舍不得他的小师尊再受半分累、遭半点儿罪了。

  玄子枫诉说着,手不自觉地攥紧心口的衣物,“喜也因您,忧也为您。情动是您,欲起也是您。”

  那句“心上的人”,让玄子枫话里的每个“您”都不像疏远的礼貌,而是放肆旖旎的chūn情。

  “我曾是奉命而来,觊觎过先生不假。对不住您。但我已经不再是聆风堂暗探,对您是一片真心……”

  “好了!”凇云撂下茶杯打断玄子枫,“不要再说了。”

  凇云抬手揉着发痛的颞区,顺道用袖子挡住发烫的脸,“我知道了,不必说了。”

  他推开玄子枫的那一掌一点都不重,甚至不像是拒绝。

  “我本想着,你知道了以前那些,肯定觉得幻灭。可转念又想,你在神木塾学了这么多年,我应该相信学生不是那种人。我以为你还得等上些日子才……谁知道你……”

  那赤瞳含着水光,带着万般无奈落在玄子枫身上。

  “要我说违心的话,我舍不得伤你,也不想往自己心里肺里戳刀子。要我直言,那也是害你。玄子枫,你还没及冠、还没成年。作为一个大人,我不能这么对你。”

  玄子枫本以为自己的心落在一片茫茫白雪,得使劲儿跳、使劲儿热着,才能融化极寒的冰封。

  可渐渐地,他才发觉那里从不是什么冰原雪山,而是片暖乎乎、软绒绒的温柔乡,发着热,把他冻僵的手脚心灵都暖得活了回来。

  凇云长叹一声,似乎是在坦诚与隐瞒中挣扎。

  “你真是……我是盼着你好、想你自由、碍于师生之隔未曾说过。可你怎么偏偏要捅破这层窗户纸,非要bī我做个坏人?”

  在凇云这儿,玄子枫不是工具、弃子,是活生生的人、是他护着的学生。

  ——怪不得他总要说“孩子”。

  玄子枫从那些克制的话中,琢磨出几分藏得深的情。

  ——原来师尊是为了警醒自身吗?

  这人是在乎他的,可能比他想得还要在乎。

  玄子枫轻轻牵起凇云冰凉的手,道:“凇云先生,我是爱您的。您不要我,才是害我,害我伤心。”

  “去!”凇云想甩开那作孽的小jī爪,又怕伤人心,还有几分舍不得,只好略作挣扎便任他牵着,“你这油嘴滑舌上哪儿学的?”

  “跟您学的。”玄子枫得寸进尺,“我能抱抱您吗?”

  凇云禁不住他撒娇,但还是狠下心拒绝,“不能。”

  “先生,您不爱我,叫我好伤心。”玄子枫来劲儿得很,双手握着凇云的手和袖口摇晃,眼巴巴地望着凇云。

  他谪仙人的眼角是危险的堤岸,能轻松地让人失足溺在含情的眸子里面、呛进满是情蛊药水。

  “我哪里说过不是了?”凇云几乎要把自己的肺都叹出来了,放弃了挣扎,“就是因为心里头装着你,所以不想为了一己私欲去束缚你、控制你、改变你、伤害你。玄子枫,你明白吗?”

  玄子枫争辩道:“您待我好,我怎么不明白?可拥抱算什么逾越之举?连这都不肯给我,还不是折磨我,让我‘求而不得’来束缚我,叫我‘寤寐思服’以控制我。”

  胡搅蛮缠完了,玄子枫又将二人的手放在下巴前,唇瓣几乎要吻上手指。他就这样可怜巴巴地望着凇云,“师尊的拥抱别人毕业典礼都有的,偏落下我一个。”

  仙男委屈,要人老命。

  凇云实在是抵不住,只得叹口气,上前轻轻地抱着,抬手捋在后背上给仙jī顺毛。

  “你呀,怎么这么多歪理。”凇云总觉得自己还是太惯着小jī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