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着,又像是行尸走肉。
身上有很多不知何时留下的淤青、小小的划痕在呼救,将内里不为人所知的痛隐晦地公之于众。
但他看上去又是那么正常,对恩客笑起来时淡雅又从容,笔下的诗词读起来全是才情,小曲儿唱得能让人心里苏掉。
只有凇云自己知道,他是一段被腐朽到中空的浮木,看上去好好的,可实际上稍微碰一下就碎了。
丘阳城进入梅雨季节,空气都是cháo湿而沉重的。
亦如凇云。
只是今夜不知怎的,有灵天雷bào。
在雷声滚滚中,重物敲击在凇云窗畔,那巨响引得他微微回头。
凇云顶着风雨推开窗,看到了砸在屋瓦上的雀鸟。
小鸟不大,长得像个jī仔,浑身焦黑。应该是被雷bào劈了个正着,才摔下来的。
如此肆nüè的雷bào中从高空坠落,大概是活不成了。
凇云的心神麻木得很,连一句叹息都没施舍给那可怜的小东西,抬手关了窗。
夜雨声密密麻麻入耳,聒噪得很。
小鸟头上的窗,又被推开了。
烧成焦炭的幼鸟躺在凇云掌心,一动不动,但还有微弱的心跳。
那一夜,失眠的凇云不再无事可做。他为那jī仔似的小东西擦身、喂水,试图从灵力乱流肆nüè的空气中抽取灵力,补给掌中的小生命。
直到雷云散去,东方隐隐落下初晴朝日的微光。
凇云gān涸已久的本源终于挤出来一缕微弱的灵力,顺着幼鸟的经脉循环流淌。
渐渐地,鸟类飞快、qiáng壮的心跳“咚咚咚”地在小小的胸膛里响起,似乎能撞到凇云早已迟钝发麻的掌心。
“啾!”
晴朗的早晨,响亮而短促的鸟鸣在凇云手中响起。
小东西的毛发烧得不剩几根,鬼剃头似的丑得不行,但在凇云眼里却很是可爱。
不知这一夜是凇云救了那只幼鸟,还是那只幼鸟救了凇云。
作者有话要说:jī仔的聆风堂分店——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凤梢
即眼线。
椰子香rǔ
以椰子油、huáng油、鲜花jīng油等为原料的奢侈品,可以做润滑使用。
鬼剃头
即斑秃。
jī仔(捂住心脏):师尊画眼线,是好看的。
第25章半点朱唇万客尝
“啾!”
全身光溜溜没有一根毛的幼鸟在绸缎棉花围成的鸟窝里睁开双眼,冲着凇云响亮地叫出声来。
“嘘!”
凇云将修长的手指搭在唇边,眼神飘向chuáng上睡着的祁二少,示意幼鸟小声些。
长得跟个小jī仔似的幼鸟聪明得很,当即收声,蹦蹦跳跳地奔向凇云的怀抱。
——这是真·jī妈妈。玄子枫捧着脸暗道。
“你说你呀,怎么搞的,来的时候还是被雷劈得斑秃,养着养着怎么成了全秃了呢?”凇云抬手轻点肩头那情态亲昵的小鸟,不自觉地露出无奈的笑,“是不是我喂得不好?”
有了这个小生命的陪伴,凇云的jīng神状态明显见好,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
——秃|jī虽丑,但能让小师尊开心就是好鸟!
就连玄子枫这个颜狗都觉着此鸟聪慧、性格体贴、惹人喜爱。
忽然,门外传来器皿破碎的巨响。
紧接着,叫骂声几乎要把锦华楼的房顶掀开。
——这是……小安老板?
几乎是撕裂般的声音让玄子枫都差点没听出来这是安若。
凇云眉头紧蹙,将小鸟安置在鸟窝中,轻轻推开一丝门缝。
锦华楼内,一名客人模样的男人抱头鼠窜,而安若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厉鬼索命似的追在那人身后。凇云从来没有听过安若用那么脏的话骂人,也没见过他不管不顾疯成这个样子。
整个锦华楼上下都被搅得一团糟。
凇云拉住小厮一问才知道缘由。
男人是安若的熟客,此前受安若之托写信给安若的妹妹。待安若学了写字后亲自给沉香楼去了封信,才知道他妹妹早在一年前就被客人糟蹋死了。
这么久以来,安若的信件未曾有一封传到妹妹手中,所有的回信也全都是假的。而安若缩衣节食、拼命接客攒下来寄给妹妹的钱,竟然悉数被那客人卷走。
“啊!——”
安若悲恸地嘶吼着,被护卫拽着长发拖走,让人不忍心去看。
此番骚乱有碍锦华楼的高雅,安若免不了被毒打一顿锁在地牢里。
凇云轻轻拉住小厮,血色的双瞳闪过不易察觉的微光,望向小厮的眼睛。
——小师尊能用灵能了。
将所托之事用灵幻打入小厮脑中,凇云露出一抹淡雅的笑容,悄悄回到房间里。
……
锦华楼地牢。
与头顶上满是绮罗、红木、熏香的奢华世界不同,地牢里满是腐朽的血腥气和污物的酸臭腥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