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天地智灵,寻常需要突破才能疏通的经脉,他竟先天便是贯通的,羡煞旁人啊。”卓不群拍了拍于忠庭的肩,“忠庭,你和夫人还年轻,会有很多孩子的。”
听了这话,于忠庭似乎想通了些。
这个孩子废了、不喜欢,还可以再生。直到生出全然属于他的、令他满意的子嗣为止。
脸上的不悦之色褪去几分,于忠庭略施一礼,“多谢主人开导。”
卓不群挥手让下人把婴儿抱走,转身道:“忠庭,之前我答应过,你的长子由我赐名。”
“有主人赐名这是忠庭的福分,但这小子怕是配不上主人如此恩泽……”于忠庭的神色间流露出些许犹豫。
随着婴儿被抱走,卓不群与于忠庭的谈话声逐渐远去、模糊。
——看来这个婴儿才是幻境回溯记忆的主体。玄子枫默默想道。
“无碍。”卓不群的声音愈发朦胧,但依稀能听得清楚,“今日大寒,有雪。‘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依我看,这孩子叫‘寒松’可好?”
“多谢主人赐名。”
此番话轻烟般散去,却让玄子枫神识大震,怔愣在原地。
——寒松,于寒松。
他猛然想起,宏剑宗的少宗主是怎么称呼凇云的。
——寒松哥哥。
震惊之下,玄子枫的神识不由得锁定了那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
——这是凇云先生?
玄子枫顿时明白了,为何这个回忆构成的幻境比起陈贵妃的那个要清晰数倍。
因天地智灵和jīng神类灵能的加持,凇云自幼便拥有超人的记忆和jīng神力,他眼中的世界本就比常人更为细致。
雪花再一次席卷整个神识世界,玄子枫仍旧不能全然掌握幻境,只能任由记忆的流速忽快忽慢。
晓世事、通人意,七月能言、九月蹒跚chuáng下、一岁聚灵。
果不出众人所料,小寒松是妥妥的早慧天才。
虽然不得于忠庭喜爱,但母亲却不会因对天地智灵的嫉妒和偏见而不爱她的孩子。
比起其他可恶的人类幼崽,拥有天地智灵的小寒松显得过分的乖巧聪慧。他甚至不太需要他人的照顾,许多东西不用人教,稍作观察便能学得有模有样。
这让夫人的母爱多少有些无处释放,她想给的呵护对于小寒松而言甚至有些多余。不过,这并不妨碍夫人疼爱她的长子。
然而,这份疼爱也并不长久,夫人很快又有了身孕,要把爱和有限的时间分给小寒松的弟弟或是妹妹了。
小寒松的童年未免有些太短,再加上于忠庭全然不把小寒松当作孩童对待,那本就不像童年的童年,便是短到几乎不存在的了。
“坐无姿态,左顾右盼。像什么样子?”
于忠庭手中钢制的戒尺落在小寒松的肩背,打得他小小的脊背一颤。也抽得玄子枫心尖儿发痛。
戒尺没有丝毫留劲儿,那么小的团子,怕是后背都得肿起来。
不过是跪坐时寻声微微抬头罢了,哪里算得上错处?更何况才刚刚两岁的小寒松只是一个路都走不稳的孩子。
“父亲教训得是,孩儿知错了。”小寒松恭顺地低下头,端坐的背挺得笔直。发红的眼眶拼命收住不可轻弹的眼泪。
这样的事已是常态,小寒松稍有不合于忠庭心意之处,便会被如此严声厉色地大加责罚。
依玄子枫来看,这并不是什么严父规训儿子的戏码,倒像是驯养家畜或者训诫奴隶。
如此行事,大抵是出于这个没用的父亲对天地智灵的忌惮。
于忠庭生怕这份力量终有一天会脱离他的控制,所以才必须让这个孩子全然听从他、敬畏他。需得用礼法孝道当作坚固的项圈和锁链,把这个孩子紧紧地束缚起来。
“明日起,你就要到宏剑宗的学堂上学,莫要丢了于家的颜面。”
小寒松有些许含糊哽咽的奶音响起,“是,孩儿谨遵父亲教诲,定不rǔ……”
“啪”!
又是响亮的一尺打在小寒松身上。那巨响猛地丢进成人耳中都能吓人一跳,更别说直接抽在小孩轻薄的chūn衫,响在稚嫩的耳畔。
吃痛之下,小寒松全身都绷得紧紧的,却又qiáng迫自己立刻放松下想要蜷缩起来的脊背,生怕坐姿不够雅观大方,又惹得于忠庭不悦。
“堂堂宏剑宗子弟,说话含混、口齿不清,听了不叫人笑话!”于忠庭厉声训斥。
玄子枫真恨不得夺过那把钢尺,抽在于忠庭嘴上。
——两岁!两岁的孩子跪了那么久,挨打不让哭,说话还得字正腔圆?你自己个儿两岁的时候还在撒尿捏泥巴穿开裆裤遛鸟吧!怎么就没人抽死你呢!
然而,这毕竟是前尘旧忆,任凭玄子枫义愤填膺也好、万般疼惜也罢,他都只不过是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