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姓父女自力更生,不敢有怨言,
席上一时无话。
……
顾文远走后,顾湘想和妈妈聊一聊,也吃了闭门羹。外婆帮着香香说话:“桌上牛肉海参羹还没吃够啊,还追着要吃?”
祖孙俩坐在厅里吃瓜果看chūn晚,外婆封了个大红包给香香。顾湘觉得过了二十五岁就不好意思收压岁钱了,老太太不开心呢,“你只要没出门子,我在一天都要给你们封子的。今年格外给个大的,”因为孙儿辈多,往年老太太都是一个孩子给一百,意思意思,今年给香香封了个“一千零一块”,那一块的纸币簇面崭新的,外婆说是特地去银行换的哟,“祝我们香香心想事成,当然,能给我找个千里挑一的外孙女婿那是最好的!”
“我可没催啊,我说的是最好!”外婆讲完紧接着补了句,老小孩似的生怕被归为催婚那一不讨趣的一队。
至于唐女士那边,顾湘有心逗母亲,“有人该不是因为外婆给了个大封子,她临时拿不出手了罢?”
收拾完桌子碗盏的,又跑去修剪她的花花草草的唐女士,嘴巴比她手里的剪子还利,“我自然是拿不出手,我又为什么要拿得出来。一没房子给你,二没体己镶你,以至于你搬去你的嫁妆楼里住,都不必知会我。你姓顾,我姓什么。”
嗐,打住呀。顾湘听着唐女士这番话,眼见着妈妈吃心了,也误会她了。原来一切都是纸老虎,唐女士这些年一味地跟顾湘上政治课,要她在顾文远那里留个心眼,你爹是个什么花花肠子的人我最清楚,他该不该我的不要紧,只是他自己的亲生女儿不能该不能欠。他就是再结八次婚,你顾湘都是他的长女,正经原配生的孩子,他敢少你一个子,我都不答应。
可是当真到了这一步,到了所谓父女投契,因为钱,女儿更看重父亲这一步。唐文静又委屈了,委屈人到底这么世俗,这么拜高踩低。多少心血都抵不上金钱给予的力量与诱惑。
“如果我说我搬去爸爸给的那个房子有另外的原因,你要不要听?”
“……”
“你不是常要我看着顾文远的嘛,你不是要我坚定拿自己该得的那份的嘛?”
唐文静委屈的不是女儿接受了那栋房子,接不接受也早就是香香的名字了。她委屈的是,女儿终究长大了,有她自己的主张了,这份主张不需要同你去沟通去商量,乃至事后你也不一定是第一知情人。
这份委屈她难与同女儿诉,仿佛已然提前领会到,将来香香她嫁人了,留唐文静一个人在这栋房子里的孤独与冷清。
但如同二十年前,她bī迫女儿正视父母婚姻破碎的事实时说的话那样:我们每个人都得为自己活。
孩子从来不是父母的附件或是延续,他们有自己的命运,有自己的爱与憎。这些年唐文静也是这样要求顾湘的,任何时候都得有自己的事业与坚持,有自己的爱好与原则。女人太较真了不可爱,但一味地盲从也只是活了个睁眼瞎。
香香,你要明白你要什么。这比你在做什么更重要。
好端端一个除夕,被一个不算嫌隙的嫌隙糟蹋了。唐文静推脱累了,不陪她们一老一小守岁了。顾湘也觉得眼下不是个谈长篇大论的好时机,这几年她越来越正视妈妈的情绪了,就是人老了,会无端滋生出好多敏感微小的危机,有否定别人的、更有否定自己的。
她习惯等彼此冷静后再聊。
没成想,一夜过去。初一早上,唐女士的气还没翻篇,八点差一刻,在那扯着嗓子地喊顾湘起chuáng。
约摸半个小时后,顾湘从房间里出来。新年新气象,她难得没有违拗长辈的意愿,自己买的那些冷调的衣服丢在一边,穿了件红呢大衣,妆也化得通透jīng神。
这件呢大衣是唐文静自己手工给香香做得。用的是好些年她淘到的一块上好的呢子料,温暖手工,S城找不出第二件。
没有任何品牌,偏偏穿在顾湘身上,挺括英气且不失女儿色。
顾湘牢骚这条系带是怎么也系不紧,滑得很,“唐师傅,你要不要售后一下?”
妈妈是一个旗袍师傅,这些年真正做旗袍的人少了,她的那爿铺子也随着市场改革成普通的成衣铺子,偶尔接着老主顾的回头单。听着顾湘质疑她手艺的问题,唐文静连忙放下手里准备吃早茶的煮gān丝,擦了手便来查看。
妈妈的手还没碰到大衣的系带时,顾湘便一把扽住唐文静,“你就是吃醋了,醋我和顾文远亲近了。怕我是那种恋财而忘本的人!”
“唐女士,你好矛盾哦!”
“好了大过年的,别生我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