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包厢用了餐,一番相谈甚欢后,已经是九点多了。
江舒喝了点酒,被助理接回去——颜凉将他扶下了楼,临走前,对方抓着他的手,断断续续地道:“那小子结婚……你也就可以死心了,真好。”
说着说着,他还露出有点傻气的笑容,弄得颜凉哭笑不得,“少说几句吧你。”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江舒这话的确有些扎心。
送走了朋友,他沿着酒店的停车场往人行道上走,刚才吃的有点多了,又不想那么快回去,特地挑了跳远路遛弯。作为星级酒店,停车场是露天的,只有少数几个VIP的专属位置,颜凉随便扫过去一眼,却发现了熟悉的车牌号。
秦大少爷有很多车,但大部分时候都是薛延开着,其中有几辆他特别喜欢的,偶尔会在半夜开出去兜兜风。那时候两人的关系还未结束,楼下一有动静,浅眠的颜凉便会睁眼,然后被秦渊一起拉出去。
他还记得有一回对方直接将车开到了海边——路程足足有一个多小时,深夜时分,路上空dàngdàng的一片,只有路边灯连绵起片片光晕,遥遥望去,像一条孤寂的银河。
车是敞篷的,风很大,引擎在身后咆哮着,连同风声一起吞噬了所有其他的杂音,包括呼吸,包括心跳。
他在副驾驶座上偏过头,就能看见那个男人平日不会显露出来的、特别的表情——只见他英气的剑眉舒展开来,眉峰上挑,像两把倒挂着的利剑。
从那时候起颜凉就知道,这个人是有野心的,而且不小。
所以他有点遗憾也有点欣慰,遗憾地是这和原本的宁曦背道相驰;欣慰的是,这不失为一种成长。
没有谁能永远活在过去,如果一开始颜凉只是图秦渊这张和宁曦无比相似的脸,那么从甘愿被那人囚禁开始,他想要的,就不仅仅是这么多。
他是一个很贪婪的人,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什么都想要,可太刚愎自用、太处心积虑,以至于走到今天这种尴尬的局面。
于是颜凉停住了脚步,他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拿出半包烟。
以前的他不怎么抽烟,因为小时候的那场大火让他对烟雾本能性抵触;但近几个月来,或许是心事变多、又或许是一些东西逐渐失去控制……他需要一点儿东西来转移注意力,尼古丁是个很好的选择。
因为它够苦够涩,品尝的时候不会太过享受,反而有些痛苦。
随着火光在指尖一闪而过,颜凉抽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站在车前等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到小半盒烟都变成了漆黑的烟头,等到身上的体温被深夜的寒风chuī尽,终于等来了一个摇摇晃晃地、醉醺醺的影子。
秦渊喝了许多的酒。
其实从之前开始,他很少再醉得这么彻底,如今不过是剩下唯一一点儿自由的时间,他背着所有人偷偷跑出来,借酒消愁。
在以往,大少爷喝醉从来不需要理由,现在却不得不找一个,因为当一条路快走到绝处时,他没有理由继续放纵。
内部拉人头的事情到底还是惊动了秦云望,就在三天前,两人可以算是彻底撕破脸,为此秦渊不得不提前的婚期,用这个堵住对方,拖延时间。
为此谢希芸那边已经开始绝食,谢家内部闹得不可开jiāo,看着眼前一片混乱,秦渊突然丧失了斗志,他觉得他其实没必要拼死拼活的想办法留在A市,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了他所眷恋的东西。
最开始他想博一下,是为了颜凉,也为了自己;可后来颜凉不喜欢他,自己又在数不尽的争端中jīng疲力尽,直到现在……他有些累了。
想要休息,想要放手不管,就连那一往无前的野心也在感情和事业双重的挫败下缓缓耗尽,他想要抓住的人、想要拿回的东西,终究还是不属于他。
秦渊的脚步踉跄了一下,高大的身影晃dàng着,连带着视野都有些模糊。他凭着感觉来到车位附近,一抬头,却看见了一张熟悉无比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大少爷真以为是自己喝多出现了幻觉,为此他甚至笑了起来,笑得有点傻。
“你来啦。”男人含混不清的说着,甚至笨拙的抬起手,想要去碰一碰那个虚幻的人影……
然后他摸到了一片微凉的柔软。
在夜色里站的久了,身上多少沾染了一些寒意,颜凉身上带着淡薄的烟味,冰凉中混淆着苦涩。他不躲不闪,任凭对方的指尖摩挲过五官、从眉眼到鼻梁再到嘴唇,最后向上,点在了眼角处淡粉色的伤疤。
他像是叹了口气,伸手搀扶着前任金主:“……怎么喝了这么多。”
秦渊有点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