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心如刀绞。他紧紧攥着胸口处的衣领蜷缩在chuáng上,疯狂地吸取着苏行残留在被单上的味道————即便那味道已经跟他家香薰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了。
是啊,连气味都混合在了一起,你怎么能说走就走了?
这一夜,无人入眠。
“老大早!”林欢最先蹦到晏阑面前,“老大,何浩明招得七七八八了,你要不要再去看看?另外孙铭睿说在整理物证的时候发现了点问题,想跟你汇报一下,还有……”
“知道了。”晏阑往楼梯处走,“还有什么一会儿整理好一起发给我,我先去找孙铭睿。”
“孙铭睿搬下来了!”林欢连忙打断,“他跟小苏换了办公室。”
晏阑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向林欢:“你说什么?”
林欢有些被吓住了,她怔怔地说:“今早他们就换了。小苏说要准备申请医大的研究生,平常一层来来往往人太多打扰他复习,就跟王老打招呼换到楼上去了。”
“哦。”晏阑转身往办公室走,“那让孙铭睿半个小时之后来找我,我先回去有点事。”
“……好。”林欢弱弱地回了一句,连大气都不敢出。
乔晨把林欢拉回到椅子上,冲她微微摇头。林欢低声问:“和小苏吵架了?”
乔晨瞥了一眼晏阑的背影,回答道:“恐怕不止。先别问了。”
“你都不知道?”
“我哪能什么都知道啊?”乔晨敲了下林欢的脑袋,“两个人的事情得两个人自己解决,外人不能插手。”
“那这……”林欢压低了声音,“老大从来没这么吓人过。”
“那是他从来没这么跟咱们说过话。你看他跟外人的时候不都这样吗?”乔晨安慰道,“放心,老大不会影响工作的,一切照常就好。”
另一边,晏阑回到办公室锁好门,抬起手擦了一下已经泛红的眼角。他刚刚给自己筑起的心理堤坝在听到苏行搬到二楼的一瞬间就崩塌了。原来真的有比自己更狠的人,晏阑承认自己输了,输得非常彻底。
他靠在墙上冷静了一会儿,在确认不会露馅之后才拉开门往刑科所走去,还没走到孙铭睿现在的办公室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对那个声音太熟悉了,立刻循着声音找去,一推开门就发现苏行扶着桌子在咳嗽,旁边的孙铭睿焦急地给他拍背。
“怎么了?”晏阑的声音几乎都要颤抖起来。
孙铭睿说:“昨天不知道跑哪儿淋雨去了,今儿一来嗓子也哑了、人也没jīng神了,还一直在咳嗽,喷了药也不管用,让他回去休息也不听,刚把王老给气得够呛。”
————原来他也不好受。
晏阑叹了口气,说:“案子都结了,王老也回来了,不行就回去休息几天,我没那么剥削人。”
苏行用喑哑难辨的声音说:“没事的晏队,咳咳咳,我就是刚才呛住了。你们、你们说吧,我回去了。”
孙铭睿看着苏行出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本身就有哮喘,这一感冒肯定更难受了。”
晏阑心疼得一直紧紧攥着拳,指甲几乎都要抠进肉里,他把手放到背后,转而看向孙铭睿,问:“你说物证怎么了?”
孙铭睿立刻把两个物证袋举到晏阑面前:“你左手边这个,是丹卓斯那晚现场提取到的。你右手边那个,是两年前城中村现场的。”
“城中村?我摔下来那次?”
“对。”孙铭睿说道,“我刚才做了一个分析,这两枚弹壳从材质到重量到工艺都是同样的水准。”
“这不是老余击毙罪犯时候留下的弹壳?”
“不是。这我要是能弄错就别gān了。”孙铭睿指了一下编号,“余支击毙罪犯时候用的是从市局领用的92式,当时的毒贩和那天晚上魏屹然用的都是小砸pào。两年前那批物证都是省厅痕检员直接现场取证拿走的,我没见过。这次是因为你说魏屹然提到了城中村那事,江局才顶着压力把物证给我拿了出来。两年前现场的这枚弹壳以及子弹都达到了专业标准,绝对不是野路子来的。我现在只跟江局和刘副局还有你说了这事。”
“我知道了。”晏阑轻轻点头,接着问道,“苏行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病成这样还来上班,谁说都不听,我都怕他晕过去。”孙铭睿说,“我今早一进门就看见他在屋里咳,当时他咳得感觉肺都要出来了,吓死我了。”
“我上去看一眼,你先忙。”
“好嘞。”
从一层到二层一共十八级台阶,晏阑的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终于还是走到了那间办公室门口,他轻轻推门进去,苏行正趴在桌上,时不时地咳嗽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