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爱怜地拂过金子晚的?脸颊,看他?下意识地像小猫一样随着他?手掌心的?方向?蹭过去:“无论是如何天?大的?恩情,你将他?拱上皇位,又为他?将自?己磋磨至此,都?足够偿还了。”
金子晚的?脸颊边有他?温热的?掌心,呼吸间是他?唇齿的?熟悉的?气息,入耳的?又是他?过去二十二年从未听过的?话?,只?觉得眼?眶一热,慌忙低下脸,几点水珠滴在桌子上的?明?huáng绢纸上。
他?自?八岁开始便?每日在母亲的?严厉教?导下习武习文,十岁入宫做了盛溪云的?一道影子,常人的?父慈母爱他?从未尝过,友人的?真挚情谊他?也未曾有过,自?明?事以来,他?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为了报恩,一条狗不需要有自?己的?喜恶,至死方休。
从来没人和他?说过,你可以自?私自?利,若不想做就不做,你也可以抽身而出,因为你已经足够偿还了。
盛溪云薄情寡义,把?他?当作一把?刀去夺嫡;他?亲娘解玉珑,不知是对他?人的?一生恩情还是对他?的?一腔恨意,把?他?当成?一个最好的?工具;陆铎玉对他?虽有几分真心,但身处朝堂,谁不是臣子,终究是一双身不由己的?眼?睛。而只?有顾照鸿一人,是深情切意,他?对顾照鸿而言除了心爱之人,再无其他?含义。
顾照鸿抬起他?的?下颔,看那双世间无双的?眼?睛里如今含了水雾,一滴一滴流出去,像一场不合时宜的?雾间雨,这雨一下,什么都?能?给融化了。
他?将心上人揽入怀中,一滴一滴地用唇吻去他?脸上的?泪。
金子晚落了几滴泪,眼?眶微红,他?呢喃:“你问我,愿不愿意抽身走。”
顾照鸿一怔:“……什么?”
金子晚固执:“你问我。”
顾照鸿心头一动,捧住他?的?脸,眼?睛眨也不眨:“你抽身陪我走,好不好?”
金子晚一笑,泪犹在眼?中,笑却是人间惊鸿:“好。”
这件事结束,我便?同你走,前世恩今生怨,都?不管了。
都?不管了。
……
待两人都?平静下来,金督主?便?有些赧然,十岁后他?从未哭过,就连解玉珑死了,他?也只?是如释重负,全无一滴眼?泪。
他?有些不敢看顾照鸿,便?低头掩饰性地又低头去看那圣旨,这一看却皱了眉。
不像他?,顾照鸿可是眼?珠子都?不错一下地看着他?,他?这一皱眉,顾照鸿自?然发现了,出声问:“怎么了?”
金子晚拿了烛灯凑近圣旨,有一小块被他?方才的?眼?泪打湿,氤氲了几个字。
他?看了看,又把?圣旨拿起来透着光看,半晌才放下,斩钉截铁:“这绝不是盛溪云出的?圣旨!”
顾照鸿挑了挑眉:“为何如此肯定?”
金子晚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给顾照鸿解释:“如今颁布的?圣旨,都?是由宫中的?一位……总管执笔写就,盖好玉玺再送到中书省,”他?中间含糊了一下,顾照鸿也没追问,“我知道京墨的?笔迹,这看上去虽说和他?的?笔迹一模一样,但实则是模仿得来的?。”
“你怎看出来的??”
金子晚指着被他?眼?泪晕开的?一个京字:“京墨习惯在写京字时不写钩锋,只?回旋两点,可你看这个京城的?京,钩锋锋利,断不是京墨手笔!”
顾照鸿仔细一看,还果真是。
金子晚把?圣旨合上,沉思?:“我听海边百姓谈论,此番是宫里来人挑的?良家子,若是能?一眼?被人看出是宫中的?人,那必是宦官。“
“的?确,若是女官宫女或侍卫,并不会足够具有说服力,但若是宦官,”顾照鸿点头,“宫中人的?身份便?很容易取信于人。”
“只?是京墨得宠在盛溪云御前贴身伺候,不过是这一二年间的?事,”金子晚素白的?手指将那封所谓的?圣旨卷了起来,“能?将他?的?字迹模仿个八九成?,必是他?身边之人。”
顾照鸿倚在窗边,微风chuī进来,将他?颊边的?散发轻轻chuī动,他?问:“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金子晚沉吟:“我让人快马加鞭给京中去急信,看是否有人曾听闻过此事的?风声。”
“与此同时,明?日不若你我去城中问过家中有女儿被送上船的?人家,”顾照鸿提议,“看看是否有线索?”
“也是个好法?子。”
金子晚赞同,只?不过……
他?眉目含笑,颇有几分促狭:“朝廷的?事,你怎如此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