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音量不小,客栈里许多人都听到了。
说巧不巧,店小二从后厨绕出来,捧着菜就跑到了金子晚这一桌,欢快地喊道:“客官您的桂花莲藕——!”
金子晚低垂着眼看了看面前淡粉色的藕片,又微微抬眼看了看那何少爷,不明意义地勾了勾唇,便伸手拿起筷子去夹。
客栈里重又响起了人声鼎沸的聊天声,那几位少爷坐的离金子晚这桌稍近,说话的声音虽没有刚才大,但也没有刻意地压低,金子晚和陆铎玉能听到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何兄,我听说,那位三天前到了桃英城了。”
说话的是一个唇下有痣的男子,是那几位少爷之一。
“没错,家里已经得到了消息,”何少爷显然是得意洋洋,“我父亲有个朋友,正在桃英城做师爷,那位一到,立刻让人快马加鞭过来送信了。”
唇下有痣的男子忙拱手:“不愧是同知大人,果真是运筹帷幄!”
那位何少爷显然十分自得。
金子晚咬下一口桂花莲藕,心想,同知……同知仅次于知府,是一府之内的二把手了,这个何少爷想必是这桃落府同知的儿子,怪不得能如此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那想必明天就能到府内了吧?”另外一人有些艳羡,“如今提前得了消息,好生准备着,势必能使那位挑剔的主儿满意!”
唇下有痣的男子也笑着恭喜:“提前恭喜何兄!”
何少爷摆摆手,显然是飘飘然:“我看呐,他名声如此之大,也不过是仗着圣上恩宠作威作福罢了!旗下有那么多人手,又有天大的权力,但凡是个人,都能被捧起来——”
“实则不过——”他压低了声音和同伴调笑,“不过也就是陛下榻上的玩物罢了!”
陆铎玉喝茶的手一顿,眉毛倒竖,立刻便要拍桌而起。
金子晚瞥他一眼:“gān什么?坐下。”
陆铎玉气闷,坐下了。
金子晚慢条斯理地把第一块莲藕吃完了。
“欸,掌柜的!”
何少爷又开始叫掌柜,掌柜的连忙从柜台后面跑出来,点头哈腰:“您吩咐!”
他朝在客栈中间正坐着弹琵琶的女子扬了扬下巴:“你们新招来的?”
掌柜迟疑:“这,这……这姑娘父亲去世了,在我这儿谈谈小曲儿,给父亲挣口薄棺,弹得不好,还请各位少爷多担待,多担待。”
“弹的确实不好,”那何少爷拿着酒杯起身,绕着小姑娘转来转去,又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调笑,“长得倒是不错。”
那小姑娘十分瑟缩,眼里蕴着一汪泪水,显然是早知道这何少爷的纨绔名声,被他看中,一辈子折进去,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说你谈个小曲儿,能挣多少钱?”何少爷眼睛本就小,这一眯起眼,更是只剩一条缝了,“不如跟着我,我给你爹风光大葬,再把你抬入府里,保你下辈子衣食无忧,怎么样?”
那弹曲女子瑟缩,结结巴巴:“多,多,多谢何少爷好意,萍萍心领了……”
“光心领有什么用啊,”何少爷手越发的不老实,“你得身领才行啊!”
“哈哈哈哈!”
“何兄果然风流!”
“……”
金子晚放下筷子,把店家赠送的那盘花生米拉到眼前,往嘴里送了一粒,并不脆,于是便也不吃了。
他伸手又拿起一粒花生米,注入内力貌似无意地弹了出去。
只听一声惨叫,那何少爷捂着腰,破口大骂:“是哪个偷袭你爹?!”
金子晚的一字滚尚在喉咙口,却听到了另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含笑应道:“那自然是你爷爷。”
第2章
那位何少爷闻声看去,金子晚也闻声看去。
就在金子晚身后两桌,坐着一名青衣公子。
那青衣公子身量颇高,即使扔到西北去也毫不逊色。他眉目俊朗深邃,身姿挺拔风流,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句芝兰玉树,好英俊的儿郎!
这如琢如磨的公子此刻正挑眉含笑:“这位少爷家中有何事不顺?怎的到处认爹?”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
金子晚唇边也带了几分笑意,只是不知他为何要出声为自己掩盖。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顺着青衣人的脸落在了他的桌上,看到了他面前那盘花生米,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扭头看了眼何少爷那边,果然在地上看到了两粒花生米。
想是他二人同时出手,巧得很。
金子晚又看回了他,这次注意到了他桌子上的那把巨剑,不由得一怔。
在金子晚打量他的时候,顾照鸿也在打量金子晚。
他这周身的气度属实过于出众,是人群中最夺人视线的那一位,顾照鸿自然也难免地第一眼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