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寝殿里门帘低垂,鸦雀无声,宫人进进出出,敛气屏息。
守在门口的宫人悄声说太皇太后身子不适,大清早便宣了御医前来看诊,暂请一行人先行落座静候。
太后满脸关切担忧:“想来是昨日皇帝大婚,太皇太后操劳一日,累着了。”
泠贵妃傲慢地轻哼一声:“太皇太后心疼皇后娘娘,事事亲为,又样样都要拔尖的好,不愿假手于人,可不是过于劳累了。”
月华不屑于与她口舌之争,但是泠贵妃这般咄咄bī人,的确是欺人太甚,立即笑吟吟地谦逊道:“母后教训得极是,月华记下太皇太后的恩德,以后定当勤勤恳恳,多为太皇太后和母后分忧,以尽孝道。”
月华的话,是正好卡住了泠贵妃的死xué,她唯一心心念念的,就是这掌理六宫的后位,偏生不能得,月华此话无异于扎到了她的心尖上。
柳眉一竖,向着太后挑拨道:“吆,皇后娘娘这是向着您要权来了?日后是要夺权协理六宫呢。”
“那依照泠贵妃的意思,月华作为六宫之主,应该看着我和太后操劳,袖手旁观才对是吗?”
门帘一撩,太皇太后在林嬷嬷的搀扶下缓缓步了出来,额间加了一方嵌玉抹额,面沉如水,冷声道。
众妃子没想到太皇太后已经起身,并且将适才众人的话全都听了个清楚。
泠贵妃神色一凜,跪伏在地,软声道:“妾身不敢。”
太皇太后却并不怪罪,在上首处坐下来,和颜悦色地道:“听说你昨夜里身子不好,就不要多礼了,赶紧起身吧。”
泠贵妃娉婷而立,这次学乖了,不再多嘴。
月华上前从一旁嬷嬷手中端了茶,手心试试水温,恰到好处,恭敬地奉上去,太皇太后接了,浅抿一口,便搁置在手边,示意赐坐。
月华与太后陪在太皇太后跟前坐下,太皇太后对于月华似乎视若无睹,半句关切也没有,而是重新转向泠贵妃:“身子如今怎样了?”
“谢太皇太后关爱,已经无恙。”
“那御医可说,究竟是为何引起的晕厥?”太皇太后满脸笑意,慈眉善目。
泠贵妃摇摇头:“御医也一时说不出所以然,只说可能是气血不足。”
太皇太后向着身边林嬷嬷使个眼色:“那便巧了,今日正好太医院院判封御医也在,让他给你把把脉,这气血可关乎皇家子嗣,半分马虎不得。”
林嬷嬷吩咐下去,便果真有一短髯长眉的御医奉命低首走进来,向着几位主子恭敬地行了大礼。
泠贵妃心里得意,略微谦让两句,便端坐下来,将雪白的皓腕伸出去,搭在诊包之上,示威一般斜睨了月华一眼。
封御医一番望闻问切,沉吟片刻,站起身来,恭瑾道:“贵妃娘娘身子康泰,并无什么不妥。”
太皇太后又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没半丝不妥?”
封御医略一斟酌,重新回禀道:“不过略有肝火而已,无碍。”
“好,好,好!没事就好。”太皇太后连叹三字,向着封御医挥挥手,屏退下去,转过脸来问泠贵妃:“那昨日御医开的药方也就不必吃了,毕竟是药三分毒。”
太皇太后这三个“好”字,令太后心里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正欲向着泠贵妃使个眼色,泠贵妃得太皇太后关心,心中自得,一时忘形,已经欢喜道:“并没有吃,丢着的。”
“丢着的?”太皇太后突然就沉了脸色,一拍如意八仙桌,勃然大怒:“那哀家可就奇怪了,既然泠贵妃安然无恙,昨日为何好端端的就突然晕倒,惊了圣驾?既然你也觉得那药方无用,为何将御医拘在你椒坊宫近一个时辰,令皇后差点延误了病情?泠贵妃,今日你要给哀家一个jiāo代!究竟居心何在?!”
适才还是和风暖阳,太皇太后面色骤变,刹那间便如一道惊雷在屋子里炸响,令众人心里就是一颤。
------------
第五十二章没收绿头牌
适才还洋洋自得的泠贵妃更是双膝一软,“扑通”便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
往日里,太皇太后并不过问后宫琐事,由着这些妃嫔们闹腾,但是,太皇太后的威严,在她们的心里还是如压顶泰山一般,甚于太后的。今日太皇太后那般和风细雨地对泠贵妃关怀备至,众人初始还以为是给太后留了情面,并不追究她对于皇后娘娘的无礼,谁曾料想,竟是不动声色地挖了一个坑,引诱着泠贵妃一步一步跳下去,然后突然间发难,令她措手不及。
众人往日里是经常受泠贵妃排揎,今日见她láng狈,也多少有些幸灾乐祸,鹤妃更是掩嘴窃笑,恨不能落井下石,再狠狠地踩上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