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孤寒暗中朝着月华竖竖拇指,悄声耳语:“邵相不是太皇太后的对手,相较之下,辰王比谁都了解太皇太后,乃是最合适的不二人选。”
“为什么不让邵子卿也留下?不是胜算更为多些?”月华委婉建议。
“那是因为,有他们负责保护你的安全,朕更为放心。朕不知道常至义他们的计划究竟是怎样部署的,到时候一旦有事,瞬息万变,朕不想将你一人置于群敌环伺之中。褚慕白与邵子卿乃是朕最为信任的两个人,一旦朕远离你的身边,有他们在,朕才会放心。”陌孤寒斩钉截铁地低声道。
“皇上!”月华神色一凜:“您偏离了方向,京城才是重中之重!必须要守住根本!妾身一人的安危算得了什么?再而言之,辰王自己留守京城......”
陌孤寒摇摇头,冲着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身边人多眼杂,不太适合谈论这些。
“你尽管放心就是,朕自有计较。”
月华见他好似胸有成竹,想想他为了今天,已经未雨绸缪了许多年,朝堂上的局势定然是比自己看得清楚,便不再多言。
马队后面就是车轿御辇,妃子们也只是一时新鲜,哪里禁得住长途颠簸?不过是出了京城便叫苦连天,全都回到车轿里闭目养息。
秋猎的队伍浩浩dàngdàng地离开紫禁城,一路出了京城,直奔木兰围场。
慈安宫里,太皇太后慢慢地走出慈安宫,登高远眺着队伍逐渐消失的方向,叹一口气。“林嬷嬷,按照我们提前预定好的计划开始吧。”
林嬷嬷站着不动:“您老人家难道就不再考虑考虑了?”
秋风猎猎地扬起她银白的头发,chuī得头皮有些疼:“但凡还有一条退路,哀家也不愿意兵戎相见。皇帝那是哀家一手栽培起来的,不是亲孙子,但是在哀家的心里,也跟亲孙子没有什么两样了。这就跟亲手毁掉自己的心血是一样的感触,哀家也舍不得。”
“可是,您老人家若是踏出这一步,也就真的没有退路了。”林嬷嬷继续劝慰道。
太皇太后已经不再清明的眸子里,缓缓滑下两滴浑浊的老泪。她的嘴唇有些哆嗦,颤颤巍巍,就像是风中飘摇的烛火。
“自作孽,不可活。哀家如今真切地感受到了当初月华母亲那份刀割油煎的两难挣扎。一边是娘家的子孙性命,一边是夫家的江山社稷,哀家一样都难以割舍。这个办法,是为两全。”
林嬷嬷一时沉默。
“林嬷嬷,你是不是觉得哀家做错了?”
林嬷嬷摇摇头:“老奴跟了您老人家几十年了,您老人家步步为营,几十年来从来没有错过一次。老奴只是想给您多一点思考的时间。”
太皇太后抬头看看天,紫禁城的天,方方正正的,压在紫禁城上方,严丝合缝,好像,天下也就这么大了。
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林嬷嬷,你年纪越大,胆子越小,说话也越发谨慎了。年轻的时候,还曾跟哀家呛着说两句,现在啊,处处看哀家脸色,顺着哀家的心意,哪怕,你觉得有些事情欠妥,也不肯轻易出口了。”
林嬷嬷诚惶诚恐:“老奴是如今愈发地敬佩太皇太后了,觉得您的话那就是真理。”
太皇太后苦笑一声:“当初,哀家选褚月华进宫,你就劝过哀家,害怕当初苍耳山的事情败露。哀家那时过于自信,觉得运筹帷幄,整个长安的江山都在哀家手心里攥着。没想到如今养虎为患,自食苦果啊。”
“您老大可不必内疚,皇上早就有这样心思,不过皇后娘娘是个*罢了。”
太皇太后点点头:“其实,当初哀家舍弃了褚月华,将常凌烟接进宫里来,你就跟哀家意见相左,明里暗里提醒过哀家几次。若非是那次之后,褚月华与哀家反目,后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月华依旧盛宠,那么,常家总是会有一条退路的。是哀家顾忌自己的身子,过于心急了。”
林嬷嬷见她满脸伤感,忙不迭地劝慰道:“如今,不是一切还没有定局么?我们还有翻身的机会。”
太皇太后黯然转过身子,深深地叹息一声:“胜败在此一举,也只能放手一搏了。准备行动吧。”
“翰林书院里其他的世子爷怎么办?”
“风声不要走露出去,世子们暂时还留在书院里,我们只需要掌控了书院就好。”
“太后娘娘那里?”
“暂时软禁,让寿喜差人好生守着,那是我们的最后一张底牌。”
林嬷嬷躬身退下去。太皇太后手里拄着寿星拐杖,步履已经略有蹒跚。
慈安宫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地闭合。
紫禁城上方的天,被一片乌云笼罩,yīn沉沉地压下来,有些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