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妃不过沾沾手,就作势欲呕,说是受不得这油腥的味道。太后宝贝她,就慌忙应允她出去了。
过不许多时,她身边的丫头进来,悄声跟御厨说了两句话,从一旁笼屉里端了几样点心出去了。
怀恩暗里撇撇嘴:“你如今怀孕的月份比她还大,也没有这般娇气,太后就不知道也问你一声么?”
旁边有厨子忙着烙饼,怀恩不得不压低了声音。
月华笑着“嘘”了一声,示意此处说话要小心,怀恩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挤眉弄眼道:“一会儿我让玉书寻个借口把你喊出去歇着。”
月华笑嗔着瞪她一眼:“没想到你也会逃懒。”
怀恩抿抿嘴:“当初我在皇上跟前都敢偷懒打瞌睡的。”
月华忍不住摇摇头,哑然失笑。
怀恩用胳膊肘捣了捣月华:“看!”
月华抬头,见怀恩冲着自己努嘴,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见一旁鹤妃满头大汗淋漓,手里拿着擀面杖,手背之上青筋直冒,将面板上的面团乱擀一气,好像是在发泄着熊熊怒气一般。
“谁招惹她了?”月华压低声音问。
怀恩摇摇头:“适才吃面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月华又悄悄瞟了一眼,耸耸肩,表示不明白。
太后也注意到了鹤妃的反常,有些不悦地沉声问:“怎么了,鹤妃?你若是不愿意做,你也可以出去,哀家不会说什么的。”
鹤妃一个机灵,抹抹脸上汗,牵qiáng笑笑:“没有没有,只是今天的面感觉不听使唤,擀了几个都不尽如人意,所以焦躁了一些。”
太后不满地斜睨了她一眼:“这擀饼就是要心平气和,你这般心浮气躁,怎么能行?枉你还修行了这长时日。”
鹤妃连连颔首,努力放慢了手上速度,可是不消片刻,眼见就又烦躁起来,就连额头青筋都如蚯蚓一般蜿蜒bào突。
月华看她形容,不由心中一动,觉得她今日委实反常,不似往日风格。记得上次在给几位藩王府上的郡主接风的时候,她那次饮了度数极低的花雕酒,殿内闷热难当。好像就有过这样一次,心浮气躁,放làng形骸。
据说,五石散有毒,经常服用会致幻,服用者心浮气躁,脾气bào躁。就像是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服用五石散后,会举着宝剑追赶一只苍蝇,由此可见一斑。
难不成,是她服用五石散已经过量,所以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但是据纤歌的说法,她平日里接人待物一直心平静和,不应该如此才是。
纤歌在跟前伺候着,见鹤妃满脸大汗淋漓,掏出袖间帕子:“娘娘,擦擦脸上的汗吧?”
鹤妃接过来焦躁地抹一把脸,微微蹙了眉头:“晨起脸上扑了一层桃花粉,如今沁出汗来,特别黏腻,你去用凉水把帕子浸湿了给我。”
纤歌领命,到一旁缸中取水,唤离她最近的玉书:“玉书,帮我倒着点水,这里的盆子感觉都有些油腻。”
玉书放下手边的活计,过去操过一旁的水瓢,舀了缸中冷水,弯腰直接倒在纤歌手中帕子上,纤歌将帕子搓两把,又叮咛玉书:“水瓢再低一些,水溅到脚面上了。”
玉书依言照做,腰弯得更低。纤歌将帕子拧gān了,道声“谢谢”,转身jiāo给鹤妃。
鹤妃好像有些迫不及待,接在手里,将打湿的帕子贴在脸上,惬意地长舒一口气。
月华将手中的饼擀好,玉书接过去,手腕一翻,却不小心碰洒了案板上的一碗香油。香油倾洒,直接淌了月华一身。
她忙不迭地后退一步,身子倒是避开了,罗裙上只落了两点,香油顺着案板淋淋漓漓地淌洒下去,落在了脚面上。
玉书慌忙请罪讨饶:“娘娘恕罪。”
月华无奈地掸掸罗裙,慌忙用帕子擦拭:“下次可要注意一些,别这样毛手毛脚的。”
太后瞥一眼,也冷声道:“可惜了好好一碗香油,果真是不中用的,做什么都做不好。”
月华对于太后的冷嘲热讽并不计较,也只是笑笑。
玉书劝道:“娘娘,我打发丫头回去拿件罗裙,去一旁暖阁换了吧?”
月华满不在乎道:“左右一会儿做完了chūn饼还要换,就暂时脏着罢了。”
“这衣服倒是不打紧,可是绣鞋上沾了香油要打滑的,这御膳房里原本地面就滑腻,可莫摔着。”玉书执意道。
太后闻言也扭过头来,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去换了绣靴,哀家也好吩咐人把你脚底下清理清理,可别真的摔一跤。”
太后的命令月华自然不能违逆,拍拍手上的面粉,净了手。玉书上前搀扶着,小心翼翼地出了御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