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褚慕白感到自豪,引以为傲。
直到有一日,她听到魏嬷嬷在小声地训斥香沉,告诫她以后休要在宫中胡言乱语,以免祸从口出,给自己主子招惹祸端。毕竟,宫中有君淑媛的前车之鉴。
此话绝非空xué来风。
月华猛然警醒,将魏嬷嬷叫到跟前,屏退了所有宫人,探问其中缘由。
魏嬷嬷忧心忡忡道:“这几日太后宫里也有宫人到香沉跟前探头探脑地偷听闲话,老奴就觉得有些不妙,偷偷差人留意了。听说太后这些日子曾经传召过老爷的旧日部署进宫,不知道是在打听些什么,但是总是与慕白少爷有关的。老奴就寻思,太后向来忌惮着您,疑心又重,慕白少爷是您举荐给皇上的,可莫是听些闲言碎语出来,到皇上跟前挑拨了去,那就不妙了。”
月华得魏嬷嬷提醒,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太后猜疑,皇上忌惮,而太皇太后那里,因为自己夺了常至义的功劳,又使得李将军叛国一事bào露出来,狠狠地打了常家的脸,她对自己肯定难免生了怨气。
褚慕白遭受自己连累,在朝堂之上毫无根基,如此风光,未必便是好事。自己若是不管束好下人,多言多语,一时忘形,没准就给褚慕白招惹来杀身之祸。
她惊恐之余,又开始思虑褚慕白今后的出路问题,感觉错综复杂,心里如一团乱麻。
是急流勇退,还是勇往直前?
惊魂未定,太皇太后便差遣了跟前的荣福过来传召。
陌孤寒在朝堂之上宣讲嘉奖令以后,月华还未见过太皇太后,如今她要见自己,究竟是福是祸?月华心里就有些忐忑。
她心里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恭敬地跪在地上,头也不抬。
太皇太后的声音极轻极软,听不出怒意,倒是暖阳和煦:“快些给皇后赐坐,将进贡的金丝蜜桔端一碟给皇后尝尝。”
林嬷嬷将金丝橘用翡翠荷叶托盘盛了满满当当的一盘端过来:“这是难得的梢头红,一年也只得进贡一筐,太皇太后宝贝着呢。”
月华便做出受宠若惊的谦卑之态,欠身谢过太皇太后。
今日太皇太后寝殿里熏了香,月华仔细辨别,是安神香的味道。平素太皇太后并不喜欢用安神香,只有在心有焦虑,难以安枕的时候,才会命下人少用一些。也就是说,太皇太后心底,并不如她表面这般和风细雨。
太皇太后招招手:“将哀家给皇后准备的赏赐也端上来。
有宫人上前,月华识得,正是自己第一次进宫,负责照顾自己的那个小丫头。她手里捧了一个朱漆托盘,皆是金银簪环,宝石头面,翡翠玉镯,珠光宝气,琳琅满目。
月华跪下诚惶诚恐地谢恩。
“听说皇后你在皇上跟前献策,又举荐了义兄褚慕白,如今边关大捷,皇后功不可没,也圆满了哀家的一份夙愿。这些赏赐是应该的。”太皇太后手里剥着一枚赤红的金丝橘,缓慢而优雅。
月华听不出太皇太后喜怒,更加揣摩不出她的心思,不敢多言,只恭声道:“承太皇太后洪福,月华惶恐。”
太皇太后笑吟吟地望着她,唇角带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冷意:“一统长安,此乃皇上多年以来的心愿,皇后举贤不避亲,做得很好。
江山倍有人才出,如今褚慕白立下汗马功劳,你二舅父为此戎马操劳许多年,呕心沥血,如今也终于可以高枕无忧,好生喘息一口气。哀家思忖,天下太平,他大抵是可以解甲归田,把酒东篱了,皇上也应当是求之不得。”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月华心中一凜,太皇太后是在套问以后皇上的打算吗?她分明是在担心陌孤寒借此夺了常家兵权!
这个问题,她考虑过,不过陌孤寒心思高深莫测,岂是自己可以揣测的?
“此次大捷舅父劳苦功高,最是功不可没,皇上英明,岂肯舍本逐末?自然还是要仰仗舅父的。”
“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太平盛世,大都重文轻武,你二舅父除了带兵打仗,就是莽汉一个,一无是处,还有什么可仰仗的?还不及褚慕白英雄年少,乃是可造之材。”
月华这时才听出了太皇太后的言外之意,细思之后,心中一股怒火升腾。
只要有战争,二舅父作为长安王朝都指挥使,镇国大将,就可以得到陌孤寒重用,一统兵权。太皇太后只要兵权在手,那么陌孤寒就会对常家有所忌惮,常家就能在长安的朝堂之上屹立不倒。
而如今,褚慕白横空而出,短短一个月便结束了这场拉锯五年的战争,长安太平,那么陌孤寒便有理由逐渐消减常至义手中的兵权,常家也就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