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腾儿低垂着眼睑,斩钉截铁:“腾儿没有回头路。”
陌孤寒靠在椅背之上,唇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不错,你是确实没有退路了。邵子卿回转西凉帝都,兴许可以力挽狂澜,震慑住那些对着皇位虎视眈眈的人。他回不去,你西凉也就散了。”
李腾儿沉默片刻,沉声道:“不错,换回哥哥是腾儿此行的使命,势在必得。皇上仁慈,希望能够给我哥哥一个机会。”
陌孤寒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上的翡翠扳指,若有所思:“放走邵子卿,西凉在他的励jīng图治之下,必将逐渐qiáng大,对我长安造成威胁。扣押邵子卿,西凉内乱,朕就可以乘机挥师西下,收复西凉,一统西北版图。李腾儿姑娘,换做是你,你会怎样选择?”
李腾儿被陌孤寒驳斥得哑口无言。他所言句句在理,任是换做是谁,也不会轻易放邵子卿回国。
屋里有片刻的沉默,几人都不说话,默然不语。
李腾儿头上的汗珠已经一滴滴滑落下来,一双白玉一般的手上青筋直冒,攥紧又放开,如此反复,显然心里在历经矛盾的挣扎。
过了许久,她终于一咬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西凉愿意臣服长安,只要皇上愿意饶恕我哥哥。”
陌孤寒终于等来了李腾儿主动开口,颇为满意。这就是与聪明人商谈的好处,一点就透,不用费太多的气力。
“朕想要收复西凉,同样可以不费chuī灰之力。”陌孤寒漫不经心地道:“给我一个理由。”
“如此皇上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殊途同归,又何乐而不为?皇上以仁德治天下,相信也不愿意看到天下百姓再受战乱之苦。”
陌孤寒假作勉qiáng:“西凉臣服我长安之后,邵子卿不能称帝,改为藩王。”
李腾儿略一犹豫。
“前有láng后有虎,你没有拒绝的资本了。”陌孤寒淡然挑眉。
李腾儿颔首:“皇上也要答应,西凉藩国也罢,独立也罢,西凉的天下始终世袭为我们李家,皇上要扶持我哥哥统治西凉。”
陌孤寒微微一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朕不怕他邵子卿重新崛起,朕更期望,西凉在他的治理之下,子民安居乐业。”
李腾儿郑重其事道:“腾儿愿意代我父王应下贵国的条件。”
陌孤寒继续缓缓开口:“还有,我长安的军队要驻扎西凉,设监督衙门。”
“这,似乎不太合适吧?”
“朕可以不参与你们西凉的政权统治,税收,以及货币流通等,但是必须掌控你西凉的军队数量。”
这一招很致命,若是这监督衙门应用的人选得当,西凉想要翻身,怕是就难了。
因此李腾儿一时间仍旧有些为难。
“朕不勉qiáng你立即做决定,兴许你回去与你们的使臣一商议,他们可能不愿意让邵子卿回国呢。”
这句话又是一针见血。李凌风为人自大而又浮夸,觉得自己足够可以稳定西凉的局势,或许私下里,真的是不希望邵子卿回国。那样,李腾儿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而他作为驸马,一步登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腾儿一直觉得,陌孤寒不过尔尔,他能一统长安,那是自己哥哥辅佐的功劳。今日真正jiāo锋,洽谈起来,他不关心朝贡,不提赔偿,却是直接扼住了西凉的咽喉。他并不咄咄bī人,却是步步为营,令人无法推拒。
李腾儿已经是箭在弦上,不答应也要答应。正所谓,两害相较取其轻,如今西凉的形势刻不容缓,她没有第二个选择。只有保住邵子卿,留得青山。
这就是李腾儿在西凉危难之时,仍旧坚持亲自出关的原因。只有她,才会设身处地地为了自己哥哥打算,换做任何一个人,也会心存侥幸,宁肯舍弃邵子卿也不肯放手西凉政权。
陌孤寒与月华已经站起身来,作势离开。
李腾儿紧咬着下唇:“好!”
“你能当西凉的家吗?”陌孤寒质疑。
“如今西凉已经臣服于长安,皇上说谁能当家谁就能当家。”
陌孤寒朗声大笑:“好!好!具体事宜朕将派遣褚慕白与李腾儿公主进行洽谈。妥当之后,朕会立即派兵,护送邵子卿回国。”
李腾儿一声苦笑,点点头:“立即!”
陌孤寒执起月华的手:“李腾儿公主这样慡快,相信明日,朕与皇后,就可以为邵子卿送行了。”
长安连夜起草了文书,以及相关条文,jiāo由陌孤寒过目指正之后,与李腾儿连夜洽谈,寸步不让。
李腾儿也唯恐夜长梦多,迟则生变,陌孤寒再改变主意,因此并未同李凌风一行人商议,便签署了协议。
第二天,当边关的鸟雀在晨风中苏醒,站在挂着寒霜的枝头欢唱的时候,李腾儿已经站在出关的城门处,等待邵子卿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