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婕妤便勃然大怒:“你没看到皇上适才那般堵心么?鹤妃停灵一日,皇上就要多难过一天,早些操办完了,皇上也就从心里放下了。通知内务府加派人手赶工就是,我就不信堂堂一个内务府,就没有准备个现成应急的。实在不行,到外间丧事铺子里买。”
雅婕妤一顿数落,婆子唯唯诺诺地退下去,哪里还敢争辩?
雅婕妤心里窝着一通火,不知道往哪里发泄,yīn着一张脸。偏生这琐碎事情又多,不断有人上前请示,片刻脱身不得。只是不敢往鹤妃跟前凑,远远地站着,指挥得宫人团团转,心里愈加浮躁。
鹤妃的尸体运回悠然殿,停在逍遥chuáng上,纤歌的则在院子里搭了一个临时的棚子。
婆子们端了淘米水给鹤妃换装裹,塞饭食,不断有窃窃私语的声音钻进雅婕妤的耳朵里。
“这人已经死了这么久,又是天寒地冻的,怎么身子还软绵绵的?”
“可不就是,外面那丫头是死在后头的,早就冻得硬邦邦的,身上的血衣都是用撕扯开的。”
“看这肉皮,这样水灵,好像这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
“果真怪事,栩栩如生,就好像成仙了一般。”
雅婕妤心里积郁的火气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就给了那说闲话的婆子一巴掌:“死者为大,更何况还是宫里的主子,你们竟然还敢悄声议论,简直就是活腻歪了。”
几个婆子没提防给她听了去,吓得跪在地上,噤若寒蝉,连声求饶。
雅婕妤泄了心里的火,眼睛就忍不住也瞟了一眼,跳跃昏暗的烛光下,见鹤妃的肌肤此时比那白玉还要清透,泛着一股青灰,不知道是肌肤原本的颜色,还是血管透出的。
眼睛再不由自主地向上瞄,却被吓得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鹤妃的脸此时揭下了蒙面红巾,婆子正在用刨花水和头油给她梳头,开脸。她的五官狰狞扭曲,凸目呲牙,明显恨极。而且就连含的玉蝉也露出一角在外,好像是食人的血盆大口,仍旧在咀嚼骨肉一般。已经完全看不出鹤妃原本的样貌,简直犹如地狱恶鬼。
雅婕妤就在那一刻,手脚冰凉,慌乱不已,几乎是逃一般地出了大殿,感觉身后有黑影在步步紧bī地追赶。
也就是刚出门,就听到“喵”的一声猫叫,有黑影从她的头顶“嗖”的一声过去。
雅婕妤再也支撑不住,一声惊叫,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黑猫越过她,又是一个跳跃,径直扑向院子里纤歌的尸首。
跟前的长条櫈上除了香炉,还供了一碗倒头饭和小八件,那才是野猫的目标。
殿里的宫人慌乱地惊叫:“哪里来的野猫?赶紧赶走,千万不要让它靠近尸体,会诈尸的。”
有人操起棍子轰赶,那野猫原本并未受惊,如今众人吵吵嚷嚷地轰赶,立即弓起身子,惊慌地瞪着众人,浑身的毛全都炸开来,眼睛里跳跃着烛火,凶狠而诡异。
有人虚张声势地轰赶,野猫纵身一跃,碰翻了长命灯,然后爪子带起盖在纤歌身上的白布,上面压着的盐碟滑落下来,“啪”的一声摔碎了。
纤歌的尸体突然动了,一只胳膊直挺挺地抬了起来。
“诈尸啦!”
不知道是谁惊恐地叫嚷了一嗓子,众人吓得几乎屁滚尿流。
雅婕妤一直心惊胆颤,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鹤妃的丧事还没有办,雅婕妤便病倒了,大病一场,在chuáng上躺了多半月。
虽然事后有人解释,说纤歌“诈尸”其实不过是那只黑猫一纵,带起了盖尸布,然后纤歌的指甲就挂在了上面。但是雅婕妤仍旧是惊惧不已,身边离不开人照料,一到夜里,有什么动静便吓得瑟瑟发抖。
尤其是,她对于猫更是生了惊恐,就连太后跟前养的那只白猫也无端畏惧起来,
chūn天,正是猫闹腾得正欢的时候,即便是防卫重重的皇宫里,难免也会有一两只野猫混进来。以前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怎样理会的。只有那猫叫得委实聒噪,令人心里躁动不安的时候,主子们才会吩咐一声,轰赶出去。
现在因为雅婕妤怕猫,太后开恩,命令侍卫们在宫里搜查了一个底朝天,将宫里的野猫全都或捉或赶,清理了一个gān净。
而她一向宝贝的那只白猫,也忍痛割爱,送出宫去寻人养着。
紫禁城的这个chūn天,尤其安静。
而璇玑与周远之事,也因为鹤妃的死,雅婕妤重病,被暂时搁置了起来。
那日审问的事情后来传进了月华的耳朵里。还夹带着宫里人背后对于月华的猜疑。其中自然不乏有雅婕妤的功劳,添油加醋,推波助澜,将自己置于千般委屈的境地,而月华,成为了处心积虑害人的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