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一脸凝重地摇摇头:“皇上的脾性你们不了解,他的心思太沉了,而且一步步皆稳扎稳打,向来不会冒冒失失地出手。
他如今羽翼丰满,文有邵子卿,武有褚慕白,不仅破格提拔了几个武官,又从今年科考的天子门生中选拔人才,委以重任,再加上太后背后沈家一族的势力,如今已经不可小觑。
我常家已经是岌岌可危,哀家原本以为他无论如何都会等哀家不在了,再向他们动手,没想到他竟然现在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谋划,逐渐渗透。
年后他先是撤了江南两位布政使,以及副留守都指挥,又差遣了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协同御史南下,大有挖根究底,不肯善罢甘休的气势。想要拔出萝卜带出泥来。
以往朝中多有贪墨或者仗势为非作歹的官员,但凡牵涉到常家,皇帝都会适可而止。如今不依不饶的,能够看得出来,他已经蠢蠢欲动,准备动手削弱我常家的权势,这次再也不会手下留情。”
太皇太后随手从窗台上的花盆里掐下一朵怒放的杜鹃,在指尖左右揉搓,碾成一片泥泞,染红了苍白的手心。
林嬷嬷对于朝堂之上的事情也只能做一个听客,不敢妄加议论,只能柔声劝慰忧心忡忡的太后:“二爷他们跟了您老人家这样久,怎样的大风大làng没有见过。这等小事不消您老人家吩咐,自然就处理得妥妥帖帖,您老人家尽管放心就是。”
太皇太后一声悠长叹息,迎面chuī拂过来的chūn风里略带几丝寒凉,将她抿得光滑若镜一般的银发拂乱。
“至义做事狠辣果决,从来不拖泥带水,哀家倒是放心,唯独是那至礼过于毛躁,娶的那房夫人也是个蠢笨的,委实令人不省心。再加上今年哀家烧香上供总是有不愉快的征兆,所以心里难免心惊肉跳。”
“那太后为何不gān脆向皇后挑明了,让她在皇上身边打探打探?皇后究竟跟咱是否一心,不就一目了然?我们也好早作打算。”
“此事哀家已经犹豫了许久,有利有弊,一时间没有决断。”
话音也就是刚落,老伴当寿喜就急匆匆地进了慈安宫,闷头走路,脚下仓促。
“怎么了?寿喜?”
太皇太后从窗口里看到他行得急,忍不住出口问询。
寿喜抬眼,见是太皇太后倚在窗前问话,打了一个磕绊,却没有出声,而是一脸凝重地径直撩帘进了寝宫里。
太皇太后就知道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寿喜进门,翻身磕了一个头,方才开门见山开口道:“老奴刚从外面回来,三爷托奴才带口信,请太皇太后搭救则个。”
一句话便验证了太皇太后适才的不安,太皇太后闭上眸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半晌方才恨声道:“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寿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立即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原委讲述了一遍。
原来果真是如太皇太后所忧心的那般,陌孤寒撤了江南两位布政使,然后顺藤摸瓜,就查到了常至礼的头上。常至礼还没有来得及有所准备,销毁一切罪证,都御使与刑部的人便以雷霆之速查抄了一切罪证,将常至礼拿进了刑部,责令大理寺左少卿常至信回避。
太皇太后早有预感,因此闻言只是冷哼一声:“早些时日便警告他处处收敛一些,贪吃完了将嘴巴擦gān净。他们不以为意,将哀家的话当做耳旁风,如今事发了,知道求到哀家这里来了。”
寿喜跪在地上,沉默不敢言语。
太皇太后抬抬手:“赶紧起来吧。”
寿喜从地上爬起来,方才替常至礼求情道:“三爷说,这次贪墨他委实冤枉得紧,因为那些银两底下人送上来的时候是扯着给您老人家送寿礼的名号,他原本也不想收的,那些人态度极诚恳,再三qiáng调是孝敬您的,他才收下了。”
太皇太后想想,好像的确是有这样一回事,自己大寿之前,至礼进宫孝敬了自己一笔银子。
她一声冷哼:“至礼这意思是说,此事哀家是管也要管,不管也要管了?”
“三爷哪里有这样的胆量,只是觉得此事不算是徇私贪墨,这罪名有些冤枉了.“
太皇太后略一沉吟:”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罪名?”
寿喜摇摇头,支支吾吾道:“三爷被抓,便是因为此事,其他的还未审理......兴许,也是说不准的。”
“哼,他瞒着哀家还不知道做了多少贪赃枉法的事情,如今定然是心虚了。还好这个罪名说大不大,略微活动活动,罪不至死。只是无论救与不救,都需要快刀斩乱麻,赶紧结案,免得拔出萝卜带出泥,到时候墙倒众人推,也就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