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簿一出,院子里的众人心里就顿时开了锅,不由得暗赞一声:“好厉害的丫头!”
即便是身经百战,见识过大风大làng,泰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的二爷常至义也忍不住侧目,多打量了这位外甥女两眼。
褚月华这许多年来在廉氏手底下过得如何,其实众人全都心知肚明。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饶是廉氏如何在众人面前讨巧卖乖,表现得贤惠大度,但是下人之间私下议论,多有鄙薄,自然会传扬到另外几位爷和奶奶的耳朵里。只是没人心疼这可怜的孤女,装傻充愣,从未有人过问一声罢了。
大家都以为,月华是在委曲度日,得过且过,谁曾想到她暗地里竟然早就未雨绸缪,将廉氏侵占过去的细软收益摸得一清二楚,心里的那副算盘,是该三下五去二,还是四下五去一,都一笔笔记了下来,胸中有丘壑,今日绝境之中,方才趁机打了这样漂亮的翻身一击!
三簿账册,也就是说,最少在三年前,褚月华便开始筹谋,暗中联络上了褚家原来的管事。至于她是如何巧舌如簧,感动了沈管家不遗余力地出手援助,又是如何在廉氏的眼皮子底下,瞒过常家所有人,布下这盘棋,暂且不提,单是想想,她那时也不过刚刚及笄,便有这样长远的见识和心智!
常乐侯面上晦暗不明,廉氏见月华捧出那几本账簿之时起,双腿,双肩,双手乃至双唇都开始轻颤。这场变故是她始料未及的,可以说在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她心底处有恐慌慢慢升腾起来,然后无限扩大,向着她全身每一个毛孔散发出去,然后寒毛全都直竖起来,根下面“噌噌”地冒出细密的白毛汗。
完了,完了,难不成自己这多年以来的筹谋竟然就这样被一个huáng毛丫头给轻而易举地击败,被打击得体无完肤,背上贪财不义的罪名,然后任她将自己手里那些huáng白之物,可以给她和女儿锦衣玉食的聚宝盆全都夺走吗?若是没有她廉氏,她褚月华当年一个稚童能守得住这份家业吗?
如今她翅膀硬了,就想全都夺走,据为己有,渣都不给自己剩一点?她不甘心!那比剜她的肉还要疼,简直要了她廉心的命!
因此廉氏完全乱了方寸,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叫嚷起来:“不可能!你那是假的!不择手段地想要诬赖我!”
“真的假的,我们核对一下就可以,这账簿上详细地记载了大项生意往来的主顾身份,时间地点,只需要寻人前去打听一二就可以,绝无半分虚假。”
月华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终于激怒了常凌烟,她几乎是跳起来,指着月华的鼻尖,破口大骂:“果真就是喂不熟的白眼láng,我就说她如何这样好心,竟然主动帮母亲管理侯府家事,原来是包藏了这样的祸心,图谋我家的财产!láng心狗肺,不要脸的娼妇!”
常凌烟骂得极其难听,简直便如泼妇骂街一般,不堪入耳。李氏与丁氏等人皆摇头侧目。
被rǔ骂的褚月华反倒不急不恼,淡然一笑:“果真是贼喊捉贼,凌烟表妹,你要清楚一点,今日是你母亲将我bī上了绝路,我不讨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难道应该被身无分文地扫地出门,流落街头吗?养育之恩可以报答,但非生养之恩,我褚月华用不着搭上性命去回报吧?”
月华不想装可怜博取同情,因为在场这多人,没有一人是有同情心的,纵然是她今日果真是走投无路,也没有人会向她伸出援手,这多年的人情冷暖,她比谁都看得透澈。她要让自己qiáng大起来,胜券在握,淡定自若,有比廉氏更大的利用价值,那些坐壁旁观的人才会衡量再三,帮她说一句好话。
今日这样的情势,他们的态度至关重要。
常凌烟被一句话驳斥得哑口无言,她锦衣玉食习惯了,从来不会操心侯府家事,并不清楚月华口中的那几家店铺究竟对于没落的侯府来说意味着什么,气急败坏,还又带着几分鄙夷道:“你的东西?不过几间破铺子而已,谁会稀罕不成?”
“既然表妹都说了不稀罕,那就请舅母完璧归赵吧!”月华趁机咄咄bī人地向着廉氏伸出手来。
廉氏被将在了这里,暗地一拧自己的大腿根,痛得眼泪“噼里啪啦”地就掉落下来,一声长,一声短地叫唤:“智柔啊,四妹啊,你睁开眼睛看看你这好女儿吧,这是一步步想要将我bī死啊,这些年来,我的一片苦心那都是喂了狗啊!”
手捧着账簿的两位长者就有些为难,他们虽然的确是长辈不假,但是常家长房这一脉在朝中举足轻重,那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谁也得罪不起,若是摸不清状况,擅自表态,可能就不小心得罪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