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沉点点头:“适才秦嬷嬷指使大家gān活,我也留心看过了,她对那个叫乔祝的宫女明显就比较偏袒,眉来眼去的,怕是她的人。”
月华赞赏地点点头:“想将手伸进咱这里的,可肯定不是这一人,每个人都各怀了鬼胎,我一个人纵然有三头六臂,七窍玲珑,也提防不过来,你和魏嬷嬷一定要小心。”
香沉顿时有了神圣的使命感,觉得保护自己的主子便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她痛快地应着,体贴道:“如今天色还早,前殿欢宴怕是至少要到酉时方散,娘娘莫如靠在一旁歇息片刻。”
月华昨夜原本便没怎样合眼,今日又折腾半晌,也觉得乏累,jīng疲力尽,便颔首应着:“也好,我便眯上一会儿,你要记得早些叫我。”
chuáng上整整齐齐地叠着百子被,龙凤呈祥的大红锦缎褥子,用红枣花生桂圆栗子压脚。皇上还没有回来,自然不能打开。
那个叫乔祝的丫头轻手轻脚地进来,手里捧了一个huáng铜南瓜捧炉,亲自递到月华手里,一出声依旧娇声细语,嫩得几乎滴出水来。
月华低眸,透过盖头流苏,见一双素白细腻的手,指甲上晕染了一层浅浅淡淡的凤仙花汁,并不红艳,但映衬得指甲莹润剔透,心中不由一阵冷笑,知道定然不是个安分的主。
而且宫里对于宫人服饰打扮,自有严苛的规矩,这乔祝在秦嬷嬷眼皮子底下尚且这般大胆,想必私下里关系不浅,或者是贿赂了什么好处。
她将捧炉袖在怀里,便觉得暖了许多,斜靠在凤穿牡丹千工chuáng的chuáng柱之上,合拢了眼睛。
因为是拧着腰,极不舒服,迷迷瞪瞪间,也觉出腰部酸痛,犹如蜂蛰虫咬,一心想换个姿势,却眼皮都撩不起来,头脑愈加晕沉,如坠云里雾里一般,身不由己。
中间好像香沉进来叫过自己一次,嘤咛着应了一声,只是清醒不了,朦胧里听秦嬷嬷jiāo代:“娘娘许是太累了,你们守好门口,让她再歇息片刻。皇上若是过来,必然有人先行传唤,你们都警醒着,若是听到动静便赶紧进来叫醒,莫在皇上跟前失了仪态。”
月华就彻底放下心,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陌孤寒在前殿吃了几盅酒,心里多少有些心不在焉。泠贵妃差人送来一碗醒酒汤,骨瓷碗下压了一张花笺,书写了蝇头小楷,提醒他莫贪杯,保重龙体。
他将花笺袖进袖口里,笑笑,然后将杯中的佳酿一饮而尽,郁闷的烦躁顺着喉咙进了肚。
上次《百鸟朝凤》一事失败了,败在那褚月华出尔反尔,临阵反戈。所以她如愿进宫,成为了他陌孤寒的皇后。
邵子卿在大婚前两日再次告诉他,只要册封旨意未下,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太皇太后行事慎重,那褚月华但凡有什么纰漏之处,太皇太后都会重新斟酌。
他知道,邵子卿博览群书,向来计谋百变,所以他当初听闻他的贤名,才会礼贤下士,亲自三顾茅庐请他出山,辅佐自己的朝政。只要自己答应,邵子卿一定有办法阻止太皇太后赐婚。
可是,他一脸玩味地盯着邵子卿看了半晌,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淡淡地说:“罢了,此事邵相就不必操心了。”
邵子卿嘻嘻一笑,将情绪掩藏得很好,绝口不再提。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邵子卿还不是太监,他这般操心做什么?要娶皇后的,是他陌孤寒。
皇后这个位置,是太后心心念念想要他册封给自己的外甥女沈心泠的;
这个位置,是太皇太后处心积虑霸占着留给常家人的;
这个位置,他谁也不想给,他不喜欢那些惺惺作态而又澎湃着极大野心的女人,在自己跟前邀宠献媚,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而背转了自己,却是野心勃勃,觊觎着这个位子,斗得死去活来,心如蛇蝎。
他这二十多年以来,都是笼罩在太皇太后的威仪之下,苦心经营了许多年,才从专横的常家手里拿回一半的朝政。女人对于他而言,就是祸害,他不允许再有一个像太皇太后那样厉害的女人守在自己身边,对着他的江山指指点点,虎视眈眈,甚至于,在他之后,还要遗祸百年,党同伐异,专横地扼杀自己孩子的壮志雄心。
褚月华这个女人,便是将自己伪装成一汪chūn水,可实际上呢,她的手段多高明,手不血刃便夺回了财产,听说还能将生意经营得井井有条,巾帼不让须眉。
而且,她似乎极得邵子卿另眼相看。虽然邵子卿掩饰得极好,但是陌孤寒知道,在邵子卿眼里,褚月华是和那些莺莺燕燕不一样的,他邵子卿阅尽千帆,故作风流,其实自视甚高,一般的庸脂俗粉他向来不会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