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低眉敛目:“娘娘过奖。老奴只是个奴才而已,虽然的确是见多了奢侈繁华,但是明白自己的本分。”
月华微微勾唇:“想来嬷嬷今日突然驾临,那是奉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旨意了?”
林嬷嬷颔首:“正是,她老人家心里惦记着娘娘,唯恐您在这荒郊野外的,住不舒坦,多有不便,所以差老奴出宫来探望娘娘,看看可有什么需要帮衬的。”
月华转身:“嬷嬷屋里请吧,这外面日头大,晒得头晕。”
两人进屋,分主宾坐好,香沉端了茶盘进来,将香茶奉上。
林嬷嬷环顾屋里一眼,再揭开茶盖轻嗅:“好茶呢。”
“茶不过是寻常的寿眉雪芽,不过这水却是附近的山泉,烹出的茶自然不俗。”
“看来娘娘倒是怡然自得,很会苦中作乐。”林嬷嬷小心试探道。
“这广厦百座,不过卧榻三尺,良田千顷,不过一日三餐,月华是箪食瓢饮,自得其乐,不觉清苦,又何来苦中作乐一说?”
林嬷嬷端起茶盏,浅酌一口:“只是这茶可配不上这样甘甜的清泉,这个时节,若是宫里御贡的安溪铁观音,配上这清泉水,想必更是无可挑剔。”
月华也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这品茶还是看品茶人的心境吧,宫里也是每日用水车拉南山泉水烹茶的,林嬷嬷在宫里想来都不屑一顾,到了月华这里竟然也能品出奇滋妙味来。可见,这里的确可以陶冶心境。”
林嬷嬷轻叹一口气:“地方委实是不错,可是娘娘即便不屑于紫禁城里的富贵繁华,难道就不想念紫禁城里的故人么?”
终于转到正题来了。月华放下手中茶盏,正襟危坐:“紫禁城里还有值得月华惦念的人吗?”
“娘娘这就是说的气话了。先不说太皇太后对您那是日思夜想,辗转反侧,皇上呢?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那般疼宠娘娘,虽说是负气应允了您搬出紫禁城,可是这心里可是一刻都没有放下,一直惦念着呢。”
月华微微勾唇,看了林嬷嬷一眼,冷声道:“林嬷嬷好像有些言过其实了吧?我怎么就没有觉察到一点呢?皇上如今朱环翠绕,如鱼得水,比月华在宫里时快活百倍,为何还要想着月华?就连月华如今的生死与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嬷嬷就不要让月华自作多情了。”
林嬷嬷一噎,听月华说话,委实是被伤到了骨子里,才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看来陌孤寒恼羞成怒,与皇后二人恩断情绝的传言并非空xué来风,陌孤寒的确是对月华并未留情。
因此她立即话风一转:“这男人的心思么,原本就是风一阵,雨一阵的。如今娘娘应该是明白太皇太后当初的一片苦心了吧?万不能将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男人的身上。娘娘当初就是太痴情了,所以如今才被伤得这样深。”
月华笑笑不说话,也不反驳。
“娘娘如今明白了这个道理就好,只要想开了,别跟自己过不去,这以后也就顺顺当当了。太皇太后说过,这紫禁城的大门还是随时为娘娘敞开的。您什么时候想通了,想要回来,只要说一句话,一切全都包在她老人家身上。”
月华一愣,没想到林嬷嬷竟然这样直白地打开窗户说亮话,想要让自己重新回宫。
太皇太后不是已经有常凌烟了吗?还要让自己回去做什么?
月华摇摇头:“月华谢过太皇太后一片心意。不过紫禁城月华是自己要求出来的,如今的生活月华也安之若素,不想回宫。”
林嬷嬷也没有意料到月华竟然这样gān脆利落地就回绝了自己,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难道娘娘就甘心这样一辈子在枫林里孤苦终老?当初皇上的确是说过永不废后,但是也禁不住朝中群臣劝谏不是?到时候时日久了,这感情也生疏了,皇上再夺了您皇后的名分,您可就什么也剩不下了。您进宫以前所受的屈rǔ,难道您忘记了么?”
月华从容一笑,当初所受的委屈历历在目,只是如今的确是不一样了,纵然自己没有了皇后的名分,自己好歹还有处处护着自己的义兄褚慕白。有了依仗,便今非昔比,再也不是当初走投无路,不得不自请进宫的孤女褚月华。
“说到这里,还真要感谢当初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为了月华进宫,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如今她老人家有常凌烟在跟前尽孝,月华就只能辜负她的一片好意了。”
林嬷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娘娘这是何苦?放着荣华富贵不去享,偏生执意要困守在这枫林里,一生茕茕孑立?长安王朝的皇后,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权势荣耀,举国上下,也只有一个人才能这样幸运。您就是为了跟皇上赌这一口气,就执拗地心甘情愿拱手让人,这个人,可能还是您最为厌憎的凌烟姑娘,您真的甘心将来屈居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