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孤寒依旧揽着月华的纤腰,丢了手里的伞,将她一把捞起来,忍不住嗔怪:“小心些。”
泠贵妃却就势扑进了陌孤寒的怀里,伸臂吊住了他的脖子:“见到皇上便忘形了。”
月华觉得别扭,扭扭腰,便身子一拧,离了陌孤寒的怀里,去捡地上的伞。陌孤寒伸手接在手里,不动声色地离开了泠贵妃一步之遥。
“下着雪不老实在宫中待着,到处跑什么?”
泠贵妃回头看一眼身后匍匐在地的宫女:“见雪下得大了,担心皇上衣服不够厚实,御书房里的炭火不够旺,怎样都歇不住,便拿了披风给皇上送过去。感情妾身这是晚了一步,被皇后娘娘捷足先登了,是么?”
泠贵妃见了月华并未行礼,虽然笑语嫣然,但是仍旧难掩倨傲之态。
陌孤寒淡然道:“只是在文渊阁偶遇。”
泠贵妃冲着月华轻飘地福了福身:“那要恭喜皇后娘娘了,皇天不负有心人,您日日跑那文渊阁,忍着枯燥乏味,终于见到了皇上,也不枉费一片苦心。”
泠贵妃张口就来,分明就是早就有所准备,故意到陌孤寒跟前挑拨来了。月华待反唇相讥,转念一想,秦嬷嬷告知自己文渊阁中藏书颇丰,撺掇自己到书阁里借阅,未免便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也难怪别人误解。
陌孤寒看一眼月华,竟然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盎然的笑意来:“朕还以为皇后清高,不屑于像她们这般争宠献媚,原来也不能免俗。”
月华有些冤枉,但是辩解起来也是苍白无力,有欲盖弥彰的嫌疑,索性坦然一笑:“皇上高山仰止,如云端高阳,谁人不倾慕?”
“那还果真辛苦皇后了。你我原本是夫妻,你即便是光明正大地去见朕也未尝不可,何须拐弯抹角地使出这样的手段来?”
泠贵妃“咯咯”娇笑:“皇后娘娘那是将门之后,自小熟读兵书,jīng通三十六计的人物,心中沟壑自然不凡,哪里能像妾身这般,一马平川,皇上一览无遗呢?”
月华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泠贵妃谈笑着定了自己的罪过。眼见陌孤寒的眸子越来越冷,紧抿着薄唇,浮现起一抹讥诮,转身便拂袖而去。
他撑伞的背影孤傲萧瑟,在漫天的飞雪里,昂首阔步,走得匆匆,留下一串齐整的脚印。小太监荣祥低头追上去,步子细碎,踏乱一地碎玉。
泠贵妃竟然也不追赶,只好整以暇地歪头看看月华,惋惜叹道:“唉,功败垂成哪!”
月华怎会听不出她口中的风凉之意?她笑着提醒泠贵妃一声:“彼此彼此,泠贵妃想扮作无辜,便寻个好些的借口,不著痕迹最妙。您若是给皇上送披风,御书房的位置恰好相反吧?”
言罢拢紧了衣领,便径自向着清秋宫的方向而去。
泠贵妃凝眉一声得意冷哼:“想勾引皇上,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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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金缕鞋
月华回到清秋宫以后,什么都没有说,一如往常那般给太后,太皇太后请安,听妃子们唇枪舌战,然后回清秋宫看书或者绣花,偶尔也会到御花园里走动走动。
虽然,如今御花园正是初冬,落木萧萧,委实没有什么美景好赏。
后来秦嬷嬷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情,过来佯作无意间问起,月华三言两语便打发了。
她比谁心里都清楚,她和皇帝之间,隔了一个常家,皇帝对她那么多的猜忌,她只要略微流露出一丁点的别有用心,皇帝便会厌憎不已。两人在一起,即便如那日那般唧唧我我的亲昵,两人的心却都包裹了坚实的外壳,都在相互揣摩对方的心思,小心地试探,从对方的语气里打探每一个字句的含义。
这种相处,太累。
尤其,这份虚幻一般的柔情蜜意,不过是源自于二舅爷得势,陌孤寒的一点施舍而已,就像那天的那场雪,铺天盖地地来了,转眼便消融得无影无踪,露出冬日的灰败。
饶是如此,她仍旧会情不自禁地怀念那个初雪的天气,在辗转反侧时想陌孤寒低首凝望自己时的一点温柔,想他箍紧自己腰肢的臂弯,想他牵引着自己手时掌心的温暖,怀念可以融化任何冰冷的那一句甜言。
甚至于,她鬼使神差地将那副场景描画下来,纷纷扬扬的素雪,一把青花伞,两个相依相偎的人影,然后用最细的丝线,一针一针,衍生出千丝万缕的缠绵。
天继续冷下去,边关战事吃紧,陌孤寒一心扑在朝政之上,废寝忘食。他偶尔也会召幸宫中的妃子,一顶挂着风铃的软轿张扬地抬进乾清宫,然后在夜色掩护中抬出来,匆匆行走在昏暗冗长的甬道里,只有两盏开路的宫灯灯影摇曳,伴着细碎的铃声,衣带摩擦,人影忽高忽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