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杜烬是幸运的,他没受什么外伤,仅仅只是被火灾的浓烟呛伤了喉咙,大概月余就可以恢复。
但杜烬也是不幸的,他父亲死了,连个操持葬礼的人都没有,像他这样的孩子,最后只能流落到去孤儿院。
杜烬冷漠地听着自己最后的下场,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父亲的名字,那来自于租房合同上男人亲手签下的名字。
他父亲,叫杜砚霖。
杜烬的胸腔忽然滚烫,他艰难而又努力地开始用力呼吸,从眼角流下了热泪。
晚上,孤儿院的人来接他。
杜烬之前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在这里,他所有令人鄙夷的苦难都变成了令人同情的故事。
但是他不再可怜,因为所有人都很可怜。
院长努力地将所有孩子都推销出去,以免他们在孤儿院呆到太大的年纪,以至于最后只能流落到街头做个混混,一辈子打着零工然后死在某次街头斗殴里。
领养家庭偏爱年龄小的孩子,越小越好。
年龄越大越不容易融入新家庭,往往熬不过磨合期就得被退货。
他告诉杜烬,所有人来这儿,就是为了离开这儿。逞凶斗狠不能让你过得更好,示弱伪善却可以。
他不太在乎这些孩子本来是些什么样的人,他在教他们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
杜烬被领养的时间,比想象中短很多。
一般像他这样的男孩,很多都会不断流连于一间又一间孤儿院,被不停选择之后重新再次被抛弃,苟延残喘无可奈何地活到十八岁。
既没有知识也没有技术,无所奉献于社会,社会亦对他无所馈赠。
一无所有,无所依靠。
所以杜烬是很幸运的。
院长激动地告诉他,孤儿院很快就要拆了,无论杜烬在新家庭适应得怎么样,都不可能再回来。
他没有选择,如果有选择,他肯定不想再有任何人来做他的父母。
杜烬问道:“如果他们不喜欢我怎么办?”
院长很奇怪他怎么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他看着杜烬,告诉他:“没有人能不喜欢你。”
来接杜烬的是个年老衰弱的男人,拥有满头的白发,他的手却温柔细腻像柔软的绸缎。杜烬没有任何行李,他自己就是唯一一件无法安置的行李。老人把他抱起来,他的脸靠在jīng致笔挺的西装外套上。
其他孩子看他的眼神又恐惧又羡慕。
那上面没有烟酒味,没有隔夜的某种汗渍和呕吐的味道,有的只是清新细腻的森林的气息。
老人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杜烬:“我叫杜烬。”
老人拿布蒙住他的眼睛,再带他上车,然后悄悄低头在他耳边说道:“我叫斯内克。”
杜烬心想:这个人,就是收养他的人吗?
他觉得斯内克有点像他外公。
那仅仅只是某种飘渺虚无的熟悉的感觉,外公的长相杜烬其实已经忘却了,他所迷恋的,大概是那种温柔可靠的气质。
车子开始行驶起来,路程不算短,途中经历了很多地方,杜烬差点睡着了。
等到车子停下,斯内克解下蒙在他眼睛上的黑布,杜烬这才发现,并不只是他一个孩子。
黑色的车子一辆接着一辆,依次停下,每辆车上都有一个和他相访年纪的小孩。
男孩儿,女孩儿,白人,黑人。
杜烬目瞪口呆,他刚想开口询问,斯内克已经给了他一个警告:“嘘!孩子,在这儿,不要问为什么。”
比起警告,更像威胁。
斯内克并不是收养他们的人,他们真正的养父,是面前这座庄园唯一的主人,顾明章。
如果顾家是一只巨shòu,盘伏在海宁,那么顾明章就是驾驭这只巨shòu的男人。
他看起来四十多岁,正是最风光得意的年纪。
顾明章的指尖轻敲着椅子,看着底下规规矩矩站着的十一个孩子,他的养子。
问道:“有这么多?”
斯内克恭恭敬敬地说道:“还没测试,估计得有一半和少爷匹配不上。”
杜烬这才注意到顾明章身后的男人,他戴着一个可爱的兔子面具,身材清瘦高挑,安安静静地不发一言。
顾明章有些不耐烦底下这些比他儿子都要小很多的孩子聚在一起窸窸窣窣,他对亲生独子的爱和耐心亦很有限,更别提没有血缘的陌生人。
最后,他下了命令:“那就马上测。”
杜烬来之前就被查过血型,他猜测其他十个孩子也是一样。
他们被安排进同一间宿舍,连续24个小时不准饮食,等待着PLA检测。
睡在杜烬上面的是个女孩儿,皮肤白的像雪,一言不发,抱着玩偶躺在chuáng上。
杜烬问她:“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