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屏逸怔了怔,抬眼看着帝父和哥哥,顿时恍然大悟——刚刚的梦境原来竟是帝父对他们兄弟二人的考验,而灵觉想必是已经成功通过了这次试炼,率先从梦中醒来。
想到这里,他有点懊恼地叹了口气,起身跪在了帝父座前,等待着责罚——方才他身处梦中,却难辨真假虚实,所以在面对梦境中沦入魔道的匀灿和兰煊时,狠不下心去杀他们,而是情愿死在了他们的联手剑下。
“你太重感情了,这对一个神来说极其危险!”元极天帝凝视着面前的儿子,语气凝重,“一旦心中有了感情,就会受其羁绊,在关键的时候无法当机立断做出正确的选择。这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导致的或许只是自身的损失,然而对于众生之上的神来说,决断失误所造成的很可能便是一场天地浩劫,你可明白?”
屏逸默然低下了头,咬紧嘴唇,凝眉不语——他宁肯死在自己所爱的人剑下,也不愿出手去伤害对方。
“在正邪是非之间,感情若是胜过理智,最终只会导致恶果。”元极天帝用戒尺重重敲打着他的肩膀,语气严厉得近乎冷酷,“假如有人危害三界,即使那个人是你的至亲挚爱,你也要毫不犹豫地对他拔剑,这才是一个超越苍生的神应该有的彻悟!”
“不……”那一刻,少年时的他跪在帝父面前,痛苦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我做不到。”
“身为皇天之血的继承者,你必须做到!”元极天帝沉声厉斥,脸色冷肃,缓缓从座位上站起了身,一字字道,“大道无情、无心、无名,只有兼忘生死,绝灭七情,才能归乎玄妙之门。”
“可那并不是我想要的!”屏逸心中充满了抵触,忍不住反驳。
“那你想要什么?”高高在上的帝君微微俯下身,冷冷盯着他的双眼,语气严厉,“你不该有任何欲望,作为神族的后裔,必须置身情外,根除喜怒哀乐,不被情感所奴役。神只有让自己无情,才能真正做到对苍生有情,试问一个心里装着太多私情的神,如何能够对众生一视同仁、秉持公正呢?”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我实在没办法做到。”屏逸烦躁地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我不愿做天神,只想做个普通人,过平凡的生活,这都不可以么?”
“你说什么?”元极天帝怔了怔,深感意外,沉沉道,“再说一遍?”
不要再说了!灵觉站在旁边,眼见情况不妙,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冷汗,频频向他使眼色。
屏逸不为所动,只装作没看见,咬了咬牙,愣是道:“儿臣宁肯放弃神籍,甘愿做一个……”
然而不等他说完,元极天帝已是怒不可遏,猛然挥手打了过去。
寂静的密室里,那一巴掌打得很重,听起来分外响亮,屏逸一时承受不住倒在了地上,半边脸颊顿时红肿起来,一缕鲜血瞬间涌出嘴角,滴滴答答地落在洁白的衣袍上面,开出了几朵猩红刺目的小花。
“屏逸!”灵觉心里一痛,下意识地想上前扶他起来。
“你出去!”元极天帝瞬地转头瞪了他一眼,冷然低喝。
“父神息怒,”灵觉顿住脚步,抬头看着发怒的父亲,躬身道,“弟弟只是一时糊涂,恳请父神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要是能像你一样明白就好了。”元极天帝仰面长叹了一声,冲他挥了挥手。
灵觉不敢拂逆他的命令,动了动嘴角,欲言又止,只得转身退出,出门之前担忧地看了弟弟一眼。
屏逸低垂着眼帘,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继续跪着。
“我真是没想到你竟会说出这种话!”元极天帝不可思议地审视着他,就像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他知道这个儿子在小事上从不计较,一贯顺从忍让,可是每临大事却极有主见,而且相当执拗,不是其他人能够左右得了的。
此时此刻,屏逸反倒无所畏惧了,直言道:“这些话我一直憋在心里面,从不敢对您讲,今日索性说了出来,也可死而无憾了。”
“死而无憾?”元极天帝冷哼了一声,居高临下看着儿子,用戒尺敲了敲他的后背,“你生来就是不朽之身,根骨天成,岂是那么容易死的?”
屏逸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活着百般煎熬不能如愿,求死竟也如此不易,自己满心痛苦,而这个高高在上的父神却还要对他一bī再bī。
“我明白你心里的苦痛,”元极天帝点了点头,幽幽叹了口气,“但这是你的宿命,你没有选择的权力!”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宿命,而是你qiáng加在我们身上的意志!”屏逸猛地抬起了头,再也难以遏制心中的愤怒,“我宁可不要皇天之血,宁可不做您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