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昭元好会儿才缓过来,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是自个的妹妹与他说出这般震撼人的话。他皱了皱眉,问道:“那你不想嫁人了?幼安他?”
萧关音说的畅快,一时忘了陈政。经萧昭元这么一提,她还得圆回去。她说道:“若对方无法接受我的想法,那我不会勉强。”主导权是她,而不是对方。
萧昭元闻言,彻底明白了沈君复的话。沈君复说萧关音是个不懂感情为何物的人,所以在萧关音心中是没有甚么感情羁绊的。
未免萧昭元给陈政打报告,萧关音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政哥会支持我的想法。”
萧昭元确实不敢打包票陈政接受不了,陈政从来就不跟任何人说自己的心事,一直都是一个人闷着。
提及陈政,他想到昨夜喝得烂醉的沈君复。他欲言又止,沈君复说过不必让萧关音知道。他不知沈君复怎会对萧关音一见钟情,不过这样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应当快,沈君复应该很快就能走出来,所以他还是不要多嘴。
“阿妩,你很喜欢幼安?”他问。
不知为何,萧关音心里有些发虚,她不答他,岔开了话题。“七哥,你觉得如今的我想要甚么呢?”
萧昭元应道:“我怎会知。”
萧关音轻笑出声:“徐策说我是个有野心的公主,可是公主再有野心能如何呢?到头来也不过是要服从于命运。在我回京之前,各大世家都已在蠢蠢欲动计划着要让他们的孩子当驸马爷。有时想想真可悲,他们在意的可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洛阳王氏。谁会在乎一个公主喜欢甚么,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权力而抓住我的脚,把一起扯进去他们的泥潭。你说我若是没点儿心思,我岂不是要葬身在这泥潭中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她的声音轻轻的,一字一字却犹如钟鼓敲在萧昭元耳边。或许是儿时的感情作祟,他有些心疼起萧关音。听她说在行宫的一切,听她活得如此明白,有时清醒的人最为痛苦。
萧关音见萧昭元不语,她脸上的笑容犹如十二月冷霜,眼底笑意也是冷的。萧昭元想套她的话,门儿都没有!攻心,她还是可以的。她顺着他,趁他没有提防的时候攻心,她不会忘了自己作为恶毒反派的角色。
当她察觉萧昭元对她还有儿时的感情时,她就在心中算计好一切了。一个看似疯癫却又活得明白的疯美人,才会更为招人心疼。人类共同的毛病,一个疯批做一百件疯事都没问题,可是正常人做了一件疯事,那就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了。正如一个好人做一百件好事,一旦做了一件坏事,他这一百件好事全都会被否定,那件坏事将“永垂不朽”。可一个坏人做了一百件坏事,做了一件好事就会“名留青史”。
这还不够,她稍稍靠近萧昭元耳边,低声道:“七哥,你还记得跟我一起被囚禁在行宫的长安长公主吗?她不正是因为活得太明白,却又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她过得生不如死所以疯了。她每一日都在求死,可她是皇家的人。皇家的人是不能自杀的,宫女们太监们每日都盯着她、拦着她。直到我十二岁那年,她终于找到机会上吊在了我宫门口那棵树前。你知道我当时看着她的尸体是甚么感觉吗?我害怕那就是我的未来。所以我得习武,我得学习更多,所有能让我觉得自己能安心的事情。”
如此,正好也解释了她为何习武,总算她看到的小说剧情没浪费。
萧昭元知道长安长公主,小时候他和萧关音经常去找长安长公主玩,那时长安还未那么疯癫。后来长安长公主吊死在萧关音宫门前,萧关音晕厥过去,听他们说是醒来后就忘了。
“你不是忘记了?”他问。
“即便我说不忘记又能如何?有谁会来看我吗?有谁会来关心我吗?谁会真的在意吗?谁会真的关心吗?天下几人在乎过我萧关音?若不是我从行宫出来了,我现在还只是一个被囚禁的公主。”萧关音一股脑将准备好的台词说出来,人生全靠演技输出。
萧昭元沉默了,她真的承受了很多,难怪性情大变。
许久后,他缓缓开口道:“往后有事可找我帮忙,莫要走错了路,有些路一旦走错就再也无法回头。”
萧关音笑道:“我若选择了一条路,必定是一条路走到底,绝不会回头,哪怕前边是地狱深渊。”
萧昭元幽幽问道:“阿妩,你想要甚么?”
“我想要从今往后没人能主宰我的命运。”由她来主宰她人的命运。
“父皇其实很在意你。”萧昭元说。
“小时候父皇也很在意我。”
萧昭元应不上话,看来萧关音对当初她被送走还是怨的。
萧关音明白此刻萧昭元心中她就是一个不甘于被命运主宰,不想活得悲剧的人,对皇帝也有怨。这样的人设不会铤而走险,哪怕有野心也是为了自己而活,所以大可让他们不那么戒备她。
两人说罢,正好走到坤宁宫。
甄有乾正在宫门口来回踱步,着急如锅上蚂蚁。他回去找萧关音,结果发现萧关音不见了,他怕萧关音闯祸去了,赶忙回来坤宁宫等着。
见到萧昭元背着萧关音回来,他怔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公主,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萧昭元说道:“十一妹落水了,正巧陈将军路过救了她,我把她送回来。”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啊!”甄有乾说着,赶忙让小太监去请太医。
萧关音跟萧昭元说道:“七哥,放我下来吧。”
萧昭元道:“背都背到这了,也不差这几步。”
说着,不等萧关音拒绝将萧关音背了进去。
萧关音当然也不拒绝,有人背着不用走路哪能不爽。
崔尚宫此时正好回坤宁宫,老远见萧昭元背着萧关音,她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后,转身回去迎春殿报给王皇后此事。